1
唐山有對夫妻,只知道男的姓林,身高與長相酷似某位楊姓藝人,但他的工作只是國家電網有限公司的一名臨時工。
女的叫個矮,身高普通,長相普通,但此女的佔有慾極強,她會死死地盯著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包括人。
值得一提的是,她爸是國電中層的一個領導。
這天,個矮按時上班,她在一個私企熱電廠裡當文員,工作很輕鬆,只不過環境有點差。
當她路過一個機電箱的時候,鐵箱子裡傳出了若有若無的滋滋聲響。
她看了看,又看了看身後,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上班點,能聽到遠處樓梯的地方有幾個人交談。
她本想快步離開,可剛邁步,角落的機電箱噌的一聲,聲音不大,個矮只感覺到了一道明晃晃的閃光,她回過頭,鐵箱子安安靜靜,似乎是在隱瞞著什麼秘密。
當初這個機電箱的擺放位置本來就是錯誤的,個矮入職後跟相關部門的同事說過好幾次,可始終沒人動它,這有點類似某個人性小故事,叫:「狼來了」
個矮現在只需要叫工人過來檢視或者無視它,轉身朝前走大概十步再轉身進自己的辦公室就好。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朝機電箱走了過去。
鐵箱子一動不動,它的蓋子就像一張銀白色的臉,上面寫著:「與電打交道,安全是首要,要乾電氣活,先開工作票……」
這是個矮第一次看清上面的警示標語。
現在,這張沒有五官的臉微微開著,裡面黑漆漆的。個矮將手放在這張臉位於下巴的位置,剛一拉開,一根黑色的線就掉落下來,落在了她的手心。
一瞬間,電火四起,只聽到了一聲慘叫。
這是怎麼回事?直觀的分析是觸電導致意外事故。
並不是觸電身亡,是的,個矮沒死,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是電擊灼傷,其實更嚴重一點,按照大眾的說法是電燒傷,指的是電流透過人體有機組織所引起來的燒傷。
這種程度的電擊基本是致命的,它有可能損壞個矮的腦神經或者某根中樞,就算勉強活下來,下半輩子估計也要在病床上度過。
但不知是天意還是真的巧合,這場意外只是導致個矮的雙眼灼傷性失明與右側耳朵失聰。現在,那雙普通的眼睛被關閉了,可以理解為,她將永遠陷入黑暗。
但從始至終,該熱電廠都未正面迴應此事,網路流言還有待證實。
按照當下網路記憶來看,單牽扯某一人利益的事件持續幾天後便會淡淡退出人們視野,個矮的意外也是如此。
但令人沒想到的是,大概四周後,一個訊息傳到了比鄰的耳中,個矮的老公死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咱們說說千里之外的杭州。
杭州某新聞媒體單位內,副主任將比鄰叫到了辦公室裡。
這間辦公室不大,一張辦公桌,一張藍色矮腳沙發,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簡單的休閒擺設。
副主任開門見山地說:「我那個老朋友這次受了不小的打擊,你一定要注意言行。」
比鄰說:「他女兒不是已經出院了嗎?我可以直接去跟她談啊。」
副主任嘆了口氣,似乎很苦惱:「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他總是支支吾吾地迴避,估計是不想再讓女兒出現在大眾的視野裡了。」
比鄰想了想,這次採訪的目的是為了弄清楚林的事情,也就是個矮她老公。
副主任接著說:「這次的行程一定要保密,這可是個獨家,做好的話,你當組長也就多了個籌碼。」
比鄰點了點頭,轉身就出了門。
次日,比鄰坐高鐵從杭州就到了唐山,路上用了將近十個小時,等找到個矮父親家的時候,天已經灰濛濛了。
為了不增加閱讀負擔,個矮的父親我們就叫他「個父」好了。
個父年紀大概在五十歲左右,看得出來,他的狀態並不是很好,頭髮亂糟糟的,髮根似乎在迅速變白。
他的臉上還多刻了幾條皺紋,深陷的眼窩有些淤腫,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苦苦支撐的老頭。
個父擺了擺手,坐在了比鄰的對面。
兩個人都沒先說話,似乎都有心事。
比鄰率先開口了,他自然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細長的錄音筆按下開關握在手中說:「叔叔,我今天是代表我們副主任來看看您的。」
比鄰說:「是啊,最近我們部門鬧起了內訌,他實在是抽不出身。」
個父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比鄰繼續說:「我們副主任說你們年輕的時候是同事,在一起工作了快十年啊。」
個父說:「對,曾經在同一家機關共過事,不過分開也快十年了。」
比鄰想了想,直接切入正題說:「這次來,我們副主任還想問問林的事情,不知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個父打斷說:「其實我最早聯絡他的時候,是想借助媒體的方式來找林,可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比鄰有些困惑:「您這是什麼意思?」
個父嘆了口氣:「他可能真的死了。」
一週前,副主任曾跟比鄰提起過,這個事件可能有變故,可就是不說到底是什麼變故,現在看來,這中間確實發生了什麼。
比鄰說:「可能?難道林失蹤了?」
可能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未知因素,比如一個人掉落懸崖,可能摔死了,但你不知道,離地面一米高的峭壁里長出一根粗樹幹,剛好掛住了他的衣領。
再比如一箇中年男人被蓋上白布,可能明天或者後天就會被埋進土裡,但他卻在當天的追悼會上突然坐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下大喘氣。
還有,一個籃球愛好者遭遇了一場意外失去雙腿,他可能這輩子也摸不到籃筐了,但憑藉一種意志與科技的能力,他能成功地三步上籃。
而這種可能從個父的嘴裡說出來,那就說明他並沒有目睹林的下一步動作。
果然,個父說:
「我女兒剛動完手術的那幾天他還在,有他陪著,我就去忙公司的事情了。」
「可轉天醫院打來電話說能不能來個人照顧一下病人,我給林打電話,竟然關機了,我再去市區裡的房子找,東西都還在,可就是找不到人啊。」
說到這,個父似乎有些激動,不停地拍著胸口。
比鄰連忙說:「現在看來,人或許只是失蹤了呢?」
個父說:「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想借助媒體來找人,可我擔心本地那些媒體無中生有,再說我也不確定林到底是跑了還是真失蹤。為了不給個矮壓力,我只能私下聯絡老朋友看能不能幫上忙。」
比鄰似乎懂了,他接著問:「那您為什麼說他死了呢?」
個父說:「因為,他留下了遺書。」
2
目前的情況基本上是這樣的,個矮休養的那幾天她的丈夫林突然消失了,個父為了不引起其他的輿論,而拜託副主任私下幫忙尋找。
但兩地畢竟相隔千里,如果想找一個有意躲起來的人可謂是大海撈針。
那找當地警方呢?除了調監控以及上門排查,就只剩下尋人啟事這一條路子,可個父不想鬧大,這條路只能廢棄。
就在這種情況下,個父卻說林留下了遺書。
比鄰疑惑地問:「遺書?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個父想了想:「一週前吧,那個時候我已經把她接到她市區的家裡,還找了個護工照顧她。那天護工打電話給我,說個矮有些異常。」
「我趕過去才知道,她的手機裡有一封稿件,寫下的時間就是林消失的那天,一週前稿件自動提醒,個矮才發現的。」
好吧,現在的情況變了,個矮休養的那幾天林一直陪著她,某一天,林將一封遺書以稿件的形式存在了個矮的手機中。
他消失後,這封遺書沒人發現,大概半個月後,稿件到了自動提醒的日期,幾天後,個父又將這個訊息告訴了副主任,希望停止調查。
比鄰又問:「那我能看看那封遺書嗎?」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人家已經打算讓此事到此為止,自己現在又提起,這確實不太合適。
想著,比鄰說:「其實也不用,我能去看看個矮嗎?聽說她恢復得很好。」
這個時候,個父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了,並不是針對比鄰,用一個古老的形容來說,就像是吃個一根苦瓜一樣。
幾秒後,個父說出了一句很不可思議的話:「其實,個矮也失蹤了。」
……
怎麼形容比鄰此刻的震驚呢?
就像是一個從來不吃老鼠的人,有一天,這個人抓起一隻肥嫩的小鼠仔塞進了嘴裡……
比鄰已經搞不懂這家人的事了,他想了想,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個父說:「我也不知道啊,昨天上午我去看她,到了以後敲門沒人開,我也有鑰匙,開啟門後根本就沒人,我給護工打電話,護工也不接,一直到晚上也沒訊息,實在沒辦法,我才報了警。」
比鄰又問:「那個護工你從哪裡找的?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個父說:「護工沒問題,是我老家的一個親戚,她老公死了,兒子在外地打工,我想著是熟人,就讓她來了。」
這個時候比鄰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聊下去了,他想了想:「會不會跟那封遺書有關?」
目前來看,如果不是第二個人有問題,那就只能是那封遺書。
比鄰聽副主任說過,個矮和林是四年前結的婚,兩個人沒有孩子,婚禮上,個矮表現得十分開心,可林的狀態很奇怪,那一整天始終緘默著,這給副主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個父搖了搖頭說:「那封遺書我都沒看,都是個矮告訴我的,我也不想打擊她,就沒強求。」
這下好了,比鄰基本明白了個父的處境,他只知道林不見了,並不確定是死還是活,而女兒在發現遺書前還一切如常,幾天後便跟護工消失了。
離開個父家的時候,比鄰還沒想好怎麼跟副主任說起今晚這些離奇的事件,他只是自己在心裡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
「一個女人遭遇一場巨大的打擊後一蹶不振,但好在有心愛的丈夫陪在身邊,可某一天丈夫不告而別還留下了遺書,女人再次經歷打擊……」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比鄰已經不敢想下去了,他在酒店住了一晚後,第二天便回到了杭州。
……
實際上,發生在唐山的這一系列事件並沒有引大眾的爭議。
大概一週後,熱電廠發出宣告,經過查證,機電箱內系人為破壞才導致此次事故,但由於處於角落,那個地方正好是監控死角,目前警方已介入多日。
副主任曾給個父打過電話,詢問案情進展,個父的回答也並不明朗。
只是說案發前兩天有許多人進出過該樓層,有辦公人員,也有外來客戶,到最後個父還說出了一個人,那就是個矮的老公林。
這並不奇怪,據個父說,個矮平時上班總是丟三落四,都是林給她送過去的,他還經常做了飯給個矮送去。
副主任還問起林和個矮的事,個父的回答是,林依舊消失,女兒也沒找到,但警方找到了那個護工。
最開始護工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後來在派出所待了幾天後才說,她把個矮送到了一家酒店,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可個父與警方到達酒店的時候,人早就離開了。
從護工的語言與神態中看,她似乎是迫不得已,她還私下對個父說,個矮不會有事的。
這個時候個父的心才稍微放鬆了一些,他還是比較相信這個親戚所說的話。
可隨即他又擔憂起來,雖說現在大部分智慧手機都具備「輔助觸控」等配合殘疾人使用的功能,可一想到女兒嬌生任性的性格,萬一她一時衝動,想不開,怎麼辦?
3
想不明白的事先放一邊,接下來咱們說說比鄰這個人。
比鄰一直堅信一句話,人是會變的。
就拿他自己來說吧,他是處女座,整天皺著眉頭,表現出一副對任何事物都十分挑剔的樣子。他對人也是這樣。
自從舅舅也就是副主任被辭職以後,他的日子更難過了,部門裡最討厭的人成了他的組長。可沒辦法,為了生計,他只能去討好對方。
可有一天,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頭天晚上,比鄰在出租房裡冥思苦想,他還差一個指標,可翻遍了電腦也沒找到合適的事件。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房門被敲響了,是同一部門的同事,他們倆是合租,但比鄰這個人太過冷漠,兩個人的關係用一句話說就是「熱臉貼上冷屁股。」
這個同事我們就叫他小K好了。
小K推門進來後看了看比鄰說:「還沒完成呢?明天可就要交了。」
比鄰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我知道。」
這個時候兩個人就已經無話可說了,比鄰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又問道:「你還有事嗎?」
小K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跑到比鄰的身邊,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說:
「我這裡有一個,是前段時間妻子凌晨五點鐘在臥室床上神秘失蹤,但丈夫卻毫不知情的那個新聞,我都整理好了,是經歷過當事人採訪的。」
比鄰知道那個新聞,他有些困惑地看著小K,想了想說:「你什麼意思?」
小K嘆了口氣:「我們都是一個部門的,咱倆還住在一起,我當然是不想讓你捱罵呀,你也知道組長的脾氣,如果你就這樣,他明天不一定怎麼讓你難堪呢。」
比鄰看了看他,又想了想自己這個月的工資,才說道:「可是,如果他知道的話……」
他還沒說完,小K打斷說:「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這個新聞咱們單位很多人都在盯著,他想查也沒法查呀。」
比鄰又說:「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嗎?」
小K說:「等會我發你郵箱,你改過來,再做個封面不就好了,你以前不是經常這樣幹嗎?」
這種做法有點類似於「張冠李戴」。
之前舅舅在的時候他也幹過,甚至還借用過單位的名頭來幹私活,部門的這些同事也都知道,但都畏懼副主任的名頭,也只是在私下裡說說罷了。
是的,這其實是個陽謀。
……
第二天,比鄰到了單位,他一踏進樓層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人與人之間似乎多了一種可疑的氣氛。
他剛一坐下,組長就氣呼呼地從工位上跑了過來,將幾張剛列印好的紙摔在了比鄰的面前。
比鄰看了一眼,第一張是自己昨晚做好的封面,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組長狠叨叨地說:「這是你偷小K的文章?」
組長的嗓門很大,其他同事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比鄰頓時懵了,他看了看組長,又看了看小K的工位,他正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個漆黑的頭頂。
他正想解釋,組長又說:「如果你那些臭毛病改不了,就給我滾蛋。」
事實上,組長並沒有權利開除人,他只是在用激將法。
果然,這句話把比鄰狠狠紮了一刀,他氣囊囊地站起來,眼睛都充了血,其他人也看著比鄰,像極了不怕事大的圍觀群眾。
比鄰從初中開始就是個遇事就退讓的性格,他沒打過架,也不敢罵人,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
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他不想再懦弱下去,他漲紅了臉,過了好半天才將手指向小K,哆嗦一會兒後又指向一個女生,同樣大聲地對女生說了一句:
「你可真不要臉!」
有必要說一句,那個女生是組長的女朋友。
……
比鄰回了出租房,他先將小K的所有東西順著樓梯扔了下去,然後氣呼呼地來到小K的那間屋子,對著裡面大罵三字經。
直到樓上還是樓下也傳來一個女人的三字經,他才喘著氣回到房間,將被子一把蓋在了頭上。
這是怎麼了?
比鄰今年27歲,沒來這個單位之前,他有一個女朋友,長髮,面板很白。
為了跟她結婚,他從老家齊齊哈爾到了杭州,他想透過自己的努力來換取美好的生活,為此他接私活,甚至為了少付一半的房租而與同事合租。
前面說過了,他堅信一句話,人是會變的。
母親得知後十分心疼,為了讓他快速從傷痛中走出來,她發給比鄰一堆陌生女孩的照片,有長髮的,短髮的,寸頭還穿著迷彩服的。
可比鄰只是說了句:「我得緩緩。」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夢裡,有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齊肩發,不是前女友,那會是誰?
此女的個子很矮,穿著一件黑色碎花連衣裙,她的手裡似乎還拿著一根棍子,正一點一點地朝比鄰逼近。
當他快要看清此女的五官時,夢突然破碎,他看了看四周,窗簾擋住了屋外,屋內漆黑一片。
4
當天晚上,比鄰就給開鎖公司打了電話,師傅換完鎖離開後,他愣愣地站在房門口看了好一會兒。
牆角有一大片汙漬,黃黃的,已經幹了,倒是沒什麼味道,他又看了看門上的幾個凹痕,是新的。
不用猜了,不是小K就是組長。
比鄰閉上眼想了想,有時候一個人還沒一條狗看著順眼。
他又想了想,舅舅在的時候,他們或許也是這樣看自己的。
他回到房間關上門,打開了電腦,音箱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是工作用的軟體,平常部門同事都用來互相傳檔案或者資訊用。
他掃了一眼,一共有六條未讀。
第一條是小K發來的。他說:「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我也不能得罪老張吧。對了,我還有兩個月的房租呢,你有空記得轉給我。」那個組長姓張。
只看了一半,比鄰就退了出去,也不是太長,只是他罵得太難聽,比鄰看的時候,又在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遍。
第三條是那個女生髮的,也就是組長的女朋友,很簡單,她只發了一個:「?」
比鄰沒回她,他又看了看剩下幾條資訊,有一條是另一個女生髮的,她說:「你小心一點,我看到組長和他女朋友還有小K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工作時,這個女生坐在比鄰的右邊,比鄰對她的印象還挺好,她有點像自己的前女友,只不過她是短髮。
還有一條是另一個男同事發來的,只有一個大拇指。比鄰想了想,給他回了一個大拇指。
比鄰開啟手機,果然,這條資訊是財務發過來的。
做完一切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起身準備弄些吃的,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一聲,提示有新訊息。
比鄰拿起手機看了看,不是發大拇指的男同事,也不是那個短髮女同事,而是一條好友申請,對方的頭像是純黑色的,十分深邃,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點進對方的主頁,此人的暱稱是:「猜猜我是誰」,旁邊還有一個粉紅色的小頭像,這代表性別。
他又看了看對方的地區:「帝御」。帝王的帝,御駕親征的御。
比鄰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個地方,不過他並不奇怪,地區是可以隨便設定的,這誰都知道。比起「帝御」,他還是覺得「我孫子市」更奇怪一些。
比鄰並沒有透過這個人,他覺得對方就是組長的小號,他發現自己刪了他,於是就用小號想繼續罵自己。
他起身準備離開,而手機又響了一聲,比鄰看了看,竟然還是「猜猜我是誰」發過來的好友申請。
不過這次她在申請框裡打上了幾個字:
「你是比鄰嗎?」
比鄰疑惑起來,如果是組長的話,那應該把「是」換成「媽」才對呀。
那會是誰呢?
想著,比鄰按下了驗證透過。
他給對方發去了一個「?」,然後起身去弄了一桶泡麵。
之前他算是一個人住,工作太累的時候就湊合,他媽每次打電話都會說:「再累也得吃飯,要不把身體搞垮了怎麼辦?」
……
在這個過程中,對方發了兩條資訊過來,分別是:「你真的是比鄰嗎?」和「我叫王憂。」
如果一個陌生網友反覆確認你的身份,那對方的身份很有可能是你小初高某個不算熟的同學。當然,也有可能對方是你的粉絲。
比鄰想了想,他身邊的朋友很少,只有上大學時下鋪的一個哥們互相還在聯絡,那哥們現在是個劇組場務。
他也不可能有粉絲。
想了想,比鄰說:「我不認識你啊。」
那個王憂並沒有立刻回信息,大概兩分鐘後才說:「其實咱們見過,有一次你去採訪,我就站在你對面。」
比鄰更困惑了,實際上他外出採訪的機會很少,有那麼幾次還是舅舅安排的,但他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幾個都是單獨採訪的。
比鄰問:「那我認識你嗎?」
又過了幾分鐘,王憂才發過來資訊:「你不認識我,但你應該認識我老公。」
比鄰覺得有些奇怪,此人正在跟自己聊天,但她回信息為什麼這麼慢?難到她正同時跟好幾個人聊天?
他又問:「你老公叫什麼名字?」
果然,這次他等了將近十分鐘。
王憂說:「他對我很好,可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你說,如果你的上司想害你,她會怎麼做呢?」
比鄰愣了一下,他又想到了組長,這個叫王憂的人身份不詳,比鄰甚至懷疑她就是組長的女朋友。
他問道:「你到底是誰呀?」
她始終沒回答比鄰的問題。
此時比鄰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直接說:「你再不說你是誰,我就把你刪了。」
這次他等的時間更長,洗漱過後躺在床上對方才發過來一條資訊。
內容是這樣的:「紅傘傘,黃杆杆,吃完一起躺闆闆。躺闆闆,睡棺棺,然後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親朋來家吃飯飯,吃飯飯,有傘傘,咱們一起躺闆闆……」
比鄰的心裡一下子不舒服起來,他知道這是某個偏遠山區的順口溜,說的是毒蘑菇。
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畫面,有個穿著紅衣服的侏儒上山採蘑菇,她老練地採了一大筐,回家做成了蘑菇湯,結果喝下第一口就死了。
全村的人一起來她家為她辦葬禮,喪宴上有一大鍋湯,侏儒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從棺材裡爬出來,將剩下的蘑菇放進了湯裡,然後全村人就喝下了那鍋蘑菇湯……
這是什麼意思?
比鄰想了想,她發錯了?又或者這是個提示?
他陷入了回憶,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
大概是七八歲,那個時候比鄰還住在農村老家,他家鄰居有個某小孩,跟他差不多大。
比鄰艱難地想起來了。
有一次,他和某小孩在一起玩,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某小孩打不過他,被他騎在身上,他好像還將樹根下的一個蘑菇塞進了那個小孩的嘴裡。
後來某小孩哭得更兇了,他家長聞聲趕來,安慰了兒子幾句就離開了。
比鄰看著螢幕,對方會不會是那個某小孩的老婆?她找到自己還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正想著,對方又發過來一條資訊,她說:「發錯了。」
比鄰並沒理會她的話,他問:「你是某小孩的老婆?」
那個小孩的大名就叫:「某小孩」
……
比鄰的心稍微放鬆了一些,他和某小孩去年過年時還見過面,他在一個建築工地上班,整個人變得有些黑,還有點壯。
他並不記仇,甚至還告訴比鄰,他談了一個女朋友,是個會計,兩個人打算年底結婚。
過了一會兒,王憂的資訊過來了,她說:「我不認識。」
比鄰又不踏實起來,難道此人不是某小孩的老婆?那她到底是誰?
5
就在這個時候,王憂又發過來一條資訊,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圖片。
比鄰一眼就認出了那張圖片,紅底白字,是一張新聞封面。
新聞標題是:「丈夫不忍傷痛,含淚自盡。」下面是比鄰的單位和他的名字。
只有這些。比鄰可以確認,這正是他做的封面。
不過這並不是新聞,比鄰想起來,當時是他大學的那個哥們讓他做的。
難道此人和他的哥們有關係?
這個時候,對方又發來訊息:「現在想起來了嗎?」
比鄰等了一會兒,哥們一直沒回,他乾脆找到了哥們的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起來,哥們應該正在睡覺,聲音有些含糊:「你幹什麼?」
比鄰問:「你之前讓我做的封面呢?」
哥們似乎沒反應過來,他又問:「什麼封面?」
比鄰有些急了:「就是你說劇組需要,還讓我做得逼真一點。」
哥們說:「噢,我想起來了,那不是劇組用的。」
比鄰連忙問:「那你幹嘛了?」
哥們說:「我一個朋友,讓我幫個忙,我才找你的。」
比鄰說:「那你他媽騙我幹什麼?」
想了想,比鄰又問:「你那個朋友我認識嗎?」
哥們說:「你不認識,姓林。」
意外觸電失明後,丈夫留遺書失蹤,不久她卻發現遺書是偽造。
……
現在,發生在唐山的那起意外與此時比鄰得到的訊息串聯在了一起。
比鄰仔細地回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你要確定一個人以後的可能,除了親眼所見,還有一種方式,那就是媒體與大眾。
他又將目光重新回到了與「王憂」的聊天介面上。
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聊天了,刪了寫,寫了刪,終於,他把資訊發出去了。
他問:「你是個矮?」
隨即,對方的資訊就過來了,她說:「你為什麼要幫他?」
比鄰連忙打字:「我沒有!」
但立刻,他又重新發了一條:「你這是什麼意思?」
對方,不對,應該是個矮。她說:「如果不是我朋友碰見他,我還真的以為他死了。」
比鄰徹底懵了,他問:「林沒死?」
個矮說:「他死沒死你不知道嗎?」
比鄰隱約猜到了什麼,他並沒有回信息,而是找到了舅舅的電話撥了過去,他得讓舅舅給個父打個電話,確認個矮找沒找到。
比鄰打了好幾遍,可舅舅始終沒接,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舅舅可能靜音了。
過了一會兒,個矮回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比鄰瞬間全身一冷,他不能坐以待斃,對方是個遭遇過巨大打擊的人,她能做出什麼誰也預料不到。
他快速按下報警電話,但想了想還是沒撥,警察會相信嗎?
他看了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然後起身穿衣服,他得讓警察看見證據才行。
兩分鐘後,比鄰急急火火地跑到了門前,開啟門,還沒邁步,一根黑色長條物便落了下來。
……
意識消失前,比鄰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尖叫,隨後是一陣死寂,接著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
其中一個說:「你下手這麼狠!」
另一個說:「我沒摟住!」
比鄰聽出了那兩個聲音,是組長和小K。(原標題:《看不見的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