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研究生一年級的我，學業沒那麼繁重，便找了一個初一數學家教兼職，出了地鐵口不久，學員父親便來接我。

一路上我們聊了很多，我們竟然是老鄉，他說“你管我叫哥就行。”言談舉止中我看出他對我的熱情和隨和。

但是當我問起他女兒情況的時候，他突然嚴肅起來，聲音低沉，“說實話小潘，你已經是我找的第三個家教了，第一個去了一次就說教不了，我女兒太不聽話了，第二個呢，來了一個星期吧，被我女兒氣走了，所以你得有點心理準備，如果實在教不下去，哥也不強留你。”

聽到這些，我有點想打退堂鼓，勉強迴應“哥，我盡力吧。”

2

來到學員家中，學員母親出來迎接，“這是你嫂子，”哥向我介紹道。

我跟她打了招呼，她笑著迴應，也是那麼的隨和。

但遲遲不見學員出來。

“小越，快點出來，老師來了！”嫂子朝裡屋喊道。

“哦！”小越一聲不耐煩的迴應，隨後慢吞吞、搖頭晃腦從裡屋出來，斜著看我一眼，敷衍的語氣說一聲“你好！”隨後到課桌旁坐下。

哥和嫂子剛要批評她，被我笑著攔下。

3

第一堂課，我跟她說，“你有不會的就問我哦，我得看你掌握到什麼程度，制定後續計劃。”

“好啊，但我覺得你很難堅持到後續。”她冷笑著迴應。

我氣不打一處來，這是跟老師說話的語氣嗎？但可能我提前打了預防針，強忍著怒氣，平靜下來說“那我盡力吧。”

她表情突然詫異，隨後便低下頭做題了。中間問了我好多，我認識到她基礎真的好差。但是她跟我說話的語氣好轉了許多，使我有了堅持下去的信心。

4

回去的路上，哥問我，“怎麼樣小潘。”

“可以的，我明天繼續來。”我笑著迴應。

哥笑得很開心，“那小潘，我家小越的成績就靠你啦。”

一路上我們聊了很多，小越是在小縣城上的小學，成績一直倒數，為了能讓她成績好一點，哥放棄了經營良久的飯店，全家來到市裡，讓小月在市裡最好的初中讀書，這期間送了很多禮物，鬧了很多矛盾，幾經波折，終於讓小越進到最好的班級，哥跟小越班主任說一定要嚴厲管教小越，所以即使是女生，小越也經常捱打。

聽了這些，我感受到了望女成鳳的辛酸，同時也理解了小越內心的痛楚。

父母做的一切並沒有詢問過小越的意見，她就像是一顆棋子被父母搬來搬去。她最親近的人只會給她施壓，還聯合班主任、家教老師一起往她的後背不斷增添砝碼。

我頓時也明白了今天小越對我態度的轉變，起初她把我看成敵人、父母的援軍，但看到我被激將卻沒有對她發火時她很詫異，看出了我和父母的不同，願意跟我好好交流。

這更提高了我的信心，我可以改變這個家庭。

5

第二次課，小越明顯不在狀態，困得睜不開眼，她跟我說昨晚被父母要求做了一套題，只睡了四小時。

我鼓勵她快點寫作業，就可以早睡了。

這時嫂子遞過來一張卷子，嚴肅地說“作業寫完把這套題做了哈。”

小越頓時火冒三丈，“你想累死我嗎？晚上睡不好，白天打瞌睡又被老師打，我不做，我不念了！”隨後把筆狠狠摔在地上，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

嫂子也氣得發抖，“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我和你爸為了你把家裡老底都快花光了，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小越不說話，依舊在哭。

哥聽到聲音氣沖沖從臥室出來，手拿笤帚。

我拼命攔下，讓他倆先回屋，我跟小越溝通。

6

哭了大概半小時，小越抬起頭，揉著紅腫的眼睛。

我溫柔地說“小越，你理解父母為你做的一切嗎？”

小越深呼一口氣“老師，我也想好好學習，我知道父母都是為了我好，他們掙錢不容易，我想要的他們都會給我，但這些都是物質上的，他們根本不懂我的感受，他們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外人，就是不給我：當初我說我不想去市裡，還得重新買房，他們理解的就是我不想接受更嚴格的管理和繁重的作業；我說我困了想睡覺，他們就覺得我是在偷懶；我成績進步興高采烈拿給他們看會被批評有什麼好驕傲的……我彷彿就是一個行屍走肉，任他們擺佈，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思想，那既然順從還得不到理解，我就選擇反抗！”

小越的話匣子被我一句話開啟，彷彿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個人願意傾聽她內心的獨白，也正是這長久的積壓滋生了小越反抗的意志。

我把哥和嫂子叫出來，“哥、嫂子，小越剛才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望女成鳳之心人皆有，但一味的施壓、一味的不理解只會讓事情適得其反，她知道應該努力學習，她希望你們能傾聽她的想法、得到你們的鼓勵，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正確的方法，你們這樣做，小越的成績就交給我了，可以嗎？”

夫妻倆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7

從那以後，小越學習態度端正了許多，哥和嫂子也更願意和小越交流，傾聽她的想法。學累了，她可以早點睡覺；進步了，她會得到誇獎。

我和小越及其家人的關係也越來越好，我們在和諧的氛圍裡度過一學期的時光。

如今，小越及其家人也會時常與我聯絡，小越學習很努力，對哥和嫂子的態度也改變了許多，他們現在的家才是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