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作為新式車企、特殊的網際網路公司，對工會組織來說，是比矽谷其它科技公司更值得投入真金白銀的標靶。如果有一天工會在特斯拉獲得話語權，那麼網際網路公司們離淪陷也就不遠了。

上個月，通用汽車公司40天的罷工結束，與UAW（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達成了新協議。

通用損失了20億美元，換來了4.8萬名工人恢復正常工作；工人們損失了10億美元工資，換來了一點福利，但未來可能失去更多工作機會；UAW什麼也沒損失，他們的存在感更強了，宣佈接下來要集中精力對付福特，然後是克萊斯勒。

日本車企很明智，當年他們一開始在美國建廠時，廠址就儘量選在保守的南方，避開UAW興風作浪的底特律，並且在設廠時就講好了條件：有工會，沒車廠。招工時也要求工人簽署不參加工會的協議。

曹德旺也很明智，他最開始想收購的工廠在底特律，但列席參加會議時他開始警覺——會議桌上監督各部門的工會幹部，跟各部門的總監一樣多，“一樣工作兩個人做，你說效率還會剩多少？剩下兩三成，你不死都不行”。

UAW當然不會放過新式車企特斯拉。

特斯拉的造車工廠位於加州的弗裡蒙特，150公頃，有超過1萬名員工在那工作。在成為特斯拉工廠前，這家工廠在1962-1982年間屬於通用，1984-2009年間屬於豐田。2010年特斯拉收購了弗裡蒙特工廠，進行升級改造。

2016年，弗裡蒙特市批准了特斯拉的擴建計劃，擴建後廠房規模將擴大一倍，創造數千個新工作崗位。當年秋天，UAW在離特斯拉工廠一英里的地方租了一間辦公室，工會組織者就在當地的酒店住下了，房費花銷幾千美元。據《華爾街日報》訊息，UAW還聘請了一家專攻政治問題的公關公司，正式加入了向美國勞資委投訴特斯拉的行列。

這幾年特斯拉受到的指控，有的來自於勞資委的訴狀，有的是自稱特斯拉工人的媒體放料，但工會挑出毛病還是那幾樣：每週工作時間超過40小時，強制性加班，容易出現工傷，薪資接近汽車行業最低水平，晉升機制不公平，要求籤訂的保密協議過於寬泛，開除工會組織者……

除了馬斯克的憤怒，特斯拉的應對方式並不算有新意：上調員工基準薪資，保持與員工的溝通，闢謠，發聲明。

對於2017年9月UAW的指控，特斯拉在迴應中毫不客氣地提到：“七年來，UAW窮盡所有辦法，他們打擾特斯拉員工的生活，對他們進行誤導。現在，黔驢技窮的UAW開始使用一種慣用的手段，對特斯拉公司進行無事實根據的指責，公開敗壞特斯拉公司在媒體中建立起的良好口碑。”

一家制造型企業，磕磕絆絆造出一款新車，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馬斯克總是喜歡制定激進的量產計劃，可想而知生產壓力的一級級傳導。

“在加快生產Model 3轎車的同時，特斯拉卻不得不面對工人們越來越強烈的牴觸情緒，這種情緒可能阻礙特斯拉為普通福斯打造第一輛電動汽車的目標。”馬斯克曾這麼說。

這是一句讓支援組建工會者更加憤怒的表態——我們加班加點造車，就因為你的巨集偉目標，工作壓力如此之大，你卻只想著你的電動車目標？當然了，支援工會者才不會就此辭職，離這個“殘暴”的老闆而去，從此再無僱傭關係。

這之後，馬斯克與UAW勢不兩立的關係總是帶著火藥味。

梳理馬斯克的Twitter可以發現，2018年五六月份，是他集中火力炮轟UAW的日子。摘選幾條如下：

“搜尋關鍵詞UAW + 腐敗，有很多東西可以讀。真是偉大的組織。”

“別說從6000人裡徵集30%人的簽名了，UAW甚至都請不來人吃免費燒烤。他們就會偷偷收錢，然後在媒體上詆譭我和特斯拉。Such creeps.”

“我支援成立工會的自由。同樣也支援不成立工會的自由——如果他們認為特斯拉是一家好公司的話。”

2018年底，美國勞資委開始審理UAW針對弗裡蒙特工廠提起的一系列訴訟案。加上弗裡蒙特工廠的1萬多名員工，特斯拉在加州共創造了5萬多個工作崗位，輻射整個產業供應鏈。

哈利·沙肯(HarleyShaiken)是加州大學專門研究勞工問題的教授，他說：“UAW與特斯拉的勞資糾紛裁決將具有歷史性意義。我認為，這裡發生的事情將不僅僅影響特斯拉本身。它將成為組建工會的少數高科技公司之一，它只是汽車業的初創企業，而不是傳統的底特律汽車製造商。”

這意味著如果UAW取得勝利，那麼矽谷的科技公司們也要跟著遭殃了。

此案的法官表示這件事也許將綿延多年也無定論——特斯拉暫時成功阻止了UAW在汽車工廠組建工會。然而第二年，工會組織又盯上了特斯拉位於紐約布法羅的太陽能電池板工廠。

這次不是UAW。在國際電氣工人兄弟會，與美國鋼鐵工人聯合會的聯手組織下，部分特斯拉電池廠員工開始組建工會，並向勞資委提起訴訟，指控特斯拉有非法解僱和監視行為。

馬斯克不像上次那樣在Twitter上憤怒迴應了，他成了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估計他最喜歡的工會，就是特斯拉上海工廠的工會了。

特斯拉在上海建廠後，大中華區負責人朱曉彤要求員工7乘24小時隨叫隨到。馬斯克一直要求美國員工15分鐘之內回郵件，而朱曉彤要求部門領導5分鐘內回郵件。特斯拉上海工廠沒人討論996，組織文藝匯演的工會理應受到歡迎。

在崇尚個人主義的科技公司裡，階級意識看似消失在一行行不帶情感的程式碼中，消失於不斷增長的股票價值上。但事實情況是，谷歌已發生過2萬人的罷工事件，亞馬遜物流中心的工人也通過罷工要求漲薪；矽谷的各個園區裡不斷有新的工會組織成立，網際網路公司的餐廳員工、貨車司機、保安等群體壯大著“矽谷崛起”——一個由工會組織等多方團體組成的聯盟，這個聯盟宣稱自己戳破了貌似合理推諉的偽裝。

當然，矽谷的工會勢力遠不及傳統汽車製造行業。在美國，特斯拉與工會的鬥爭勢必會持續下去，特斯拉作為新式車企、特殊的網際網路公司，對於工會來說，是比矽谷的其它科技公司更值得投入成本的標靶。

*圖片購自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