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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馬鉞編輯 | 林文龍

2019年,蘑菇街創始人陳琪悄悄將公司總部從杭州遷往上海,開始在“上海灘”尋找新機會。

對於一個電商平臺,放在過去,這個選擇絕對讓人難以置信。

無論網際網路業界還是普通人者眼中,上海並不是一座強網際網路基因的城市,北京、深圳、杭州的聚光燈下,“上海為什麼出不了馬雲?”被質問了多年。

多年遊離於移動網際網路主航道之外的上海,似乎第一次踏在了點上,手裡的每一張牌不再是陪跑,而是單一賽道的主角和挑戰者。

當移動網際網路的底層邏輯由搜尋切換為推薦,由to C切換為to B,由傳統電商切換為社交電商,猶如開闢出一條條繞過BAT的新航線。

新航線上,上海這座城市的產業基礎、氣質文化、商業基因與多年積累的網際網路土壤,發生著劇烈的化學反應。上海在移動網際網路上半場失去的,很可能會在下半場乃至下一個十年奪回來。

資料已經在印證這種可能。12月初,工信部發布了《2019年1-10月網際網路和相關服務業執行情況》報告,顯示上海網際網路行業收入以同比增長37.1%的增速,超越浙江、北京、江蘇、廣東,居東部地區第一位。

對上海網際網路行業來說,這是一個遲到的春天,也是積蓄了多年的一次井噴。

上海並不是一座與網際網路無緣的城市。1999年,當馬雲在杭州聚齊十八羅漢創立阿里巴巴,李彥巨集從矽谷回國在北京創立百度,同一時間陳天橋與樑建章在上海分別創立了盛大與攜程。

幾年後,另一位上海男人——江南春,創立了分眾傳媒,一家樓宇廣告運營商。

在後來長達20年的上海網際網路發展程序中,這三家公司所帶動的遊戲、人工智慧、旅遊和營銷廣告基因,深刻影響了這座城市自下而上的網際網路路徑選擇。

無論旅遊、遊戲還是營銷廣告,都屬於現金流充沛、商業模式相對清晰的垂直領域。從創立到上市,攜程用了4年,分眾用了2年,盛大用了5年。這樣的發展速度哪怕在今天也堪稱傳奇。

分眾傳媒董事局主席江南春

但問題也源於此,旅遊、廣告、金融、消費和強大的產業基礎,讓上海的網際網路創業更加偏重to B的服務能力,難以抓住移動網際網路第一波的to C流量紅利。

盛大衰弱,攜程轉型,分眾式微,2010年左右上海進入了缺乏可以與BAT相匹敵的網際網路領軍企業的混沌期。

我們常說一座城市的網際網路基因,它的背後其實是多年積累的人才基因、技術基因和產業基因,呈現為自下而上的探索。

長達8年的混沌期,上海的網際網路並非一片荒漠,很多種子和萌芽恰恰在最失望的歲月種下和積累,等待有一天踏上網際網路的飛輪。

自下而上探索最典型的莫過於盛大。2010年,為了佔領下一個10年,陳天橋宣佈成立盛大創新院,雖然創新院沒有幫盛大挽回頹勢,但聚集的人才、研究的方向、踩過的坑,都彌足珍貴。

盛大網路創始人陳天橋

離開盛大的員工被稱作“盛鬥士”。2012年後,他們開始在移動網際網路的各條賽道上做出探索。

盛大遊戲的廢墟上,上海遊戲產業蓬勃發展。資料顯示,2018年中國遊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達到2144.4億元,上海以712億元獨佔全國1/3的份額。

從遊戲延伸到電競。2018年上海電子競技遊戲市場收入達到146.4億元,國內有超過三成的電子競技賽事在上海舉辦。

從遊戲延伸到電商。2013年,從美國歸來的黃崢開始第三個創業專案——上海尋夢遊戲。藉助對遊戲和社交的理解,黃崢認為通過遊戲的玩法“以人為中心”去做電商,仍有很大機會,於是內部孵化出了一個電商專案,也就是今天的拼多多。

從遊戲延伸到社群。2008年成立的盛大文學,合併了榕樹下等平臺,曾是中國最大的社群驅動型網路文學平臺,社群一直是上海創業者們的探索方向。

2015年,生活方式社群福斯點評被美團合併後,小紅書和Bilibili接棒成為新一代的社群獨角獸,將上海消費高地、時尚高地、遊戲高地的基因發揮到極致。

攜程同樣如此,經歷由線下到線上轉型後,攜程業務從票務、旅遊、酒店,延伸到美食、出行等各個領域,每個領域都成為下一代創業者們的溫床,比如住宿、出行。

2015年,攜程網高階研發經理李開逐離職,與楊磊共同創立了哈羅單車,參與到了網際網路+出行的戰場中,至今已經成為一方霸主。

自下而上的創業探索,與自上而下的政策支援相結合,讓2015年之後上海的網際網路航向日益清晰——人工智慧、金融科技、遊戲電競、社群電商和產業網際網路成為重點扶持方向。

2016年初,上海釋出《上海市推進“網際網路+”行動實施意見》,聚焦“網際網路+”加速經濟轉型升級;2017年底,上海市政府頒發“文創50條”明確了上海加快“全球電競之都”建設的發展路徑;2018年,上海釋出最新人工智慧產業規劃政策,從產業鏈建設、資本支援、人才聚集、創新平臺搭建等多個角度支援人工智慧發展。

哪怕是在質疑和反思最激烈的時候,這種自下而上的網際網路探索,與自上而下的政策扶持,也從未停止。

當一個城市,有足夠多的人、足夠多的企業從事某一行業,形成產業鏈上下游緊密的人才集聚、規模效應、技術積累,便會沉澱為某種基因。

上海並不缺乏網際網路基因,盛大為它沉澱了遊戲基因、社群基因;攜程為它沉澱了OTA(線上旅遊)基因;晶片、雲端計算、大資料與系統化的政策扶持,為上海沉澱了AI基因;盛大與分眾為上海沉澱了網際網路營銷與廣告基因。

這四大基因,與上海強大的金融行業、先進製造業、零售消費和潮流文化相融合,最終推動了拼多多、小紅書、Bilibili等企業的崛起,而且這種崛起大概率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

相比淘寶天貓多年形成的搜尋邏輯和“貨架模式“,拼多多從一開始更多依靠的是社交邏輯、遊戲玩法和智慧推薦邏輯,這讓拼多多具備了更多後發優勢,從下沉市場崛起後,迅速滲透到一二線城市。

拼多多創始人黃崢

拼多多2019年Q3財報顯示,截至2019年9月30日,平臺年活躍買家數達5.363億,較去年同期淨增1.508億;過去12個月,平臺GMV達8402億元,同比增長144%,繼續保持著快速發展。

如果說拼多多改變的是電商玩法,成功實現從五環外向五環內的進攻,那麼小紅書和Bilibili則引領了當下年輕人和Z世代的生活方式,它改變了很多人的活法。

在當下中國,很多高中生和大學生也許不刷抖音快手,但他們大概率是B站的忠實使用者。B站從一個硬核二次元社群,正泛化為大規模的年輕人文化社群,月活躍使用者已經超過1億。

現在,第一批90後已經30歲,抓住了Z世代(泛指1995-2009年間出生的人群)才能抓住未來。B站依靠強大的社群粘性、使用者規模和內容生產力,未來有機會衝擊移動網際網路第一陣營。

拼多多用全新方式抓住了下沉市場的消費升級,小紅書抓住的則是一二線市場精英人群的消費決策和升級,成為新一代生活方式社群。小紅書的社群調性與內容,贏得了精英女性和品牌方的認可,當下正處在擴大使用者規模的關鍵時刻,估值超過60億美金。

拼多多、小紅書、Bilibili在上海的崛起,頗有一些網際網路基因厚積薄發的意思,但這並非是全部,更重要的原因是移動網際網路進入下半場,上海終於駛入了主航道。

這一階段,上海所有的網際網路嘗試其實一直沒有進入搜尋、社交、電商的主航道,而是採取風險較小的側翼進攻,收效不大,而以此為基礎圍繞吃、穿、住、用、行、遊、購、娛,這幾年戰爭也打的差不多了。

移動網際網路的上半場,核心機會是to C紅利,把人、資訊、商品和服務,搬到網際網路上,然後再搬到移動網際網路上,只要能有足夠的使用者規模,找到合適的商業模式,這個企業就差不多成功了。

上半場的傳統發展模式下,上海要在網際網路領域超越北京、深圳、杭州,培育出新一代的BAT機會渺茫,但移動網際網路的下半場出現了幾大變化,給了上海網際網路反攻的機會。

一是從搜尋到推薦。這相當於玩法變了,抖音、快手、拼多多都是建立在個性化推薦的基礎上,大資料和人工智慧恰恰是上海的強項;

二是人群迭代。移動網際網路上半場,爭奪的使用者主要還是90年之前的人群,下半場使用者迭代非常明顯,95後崛起。他們更潮、個性更鮮明,上海在遊戲、電競、消費氣質方面更懂新一代年輕人;

三是to B崛起。to C的紅利基本結束,連騰訊都在轉向to B,上海龐大的外資與國企製造業、金融與資本市場、線下的購物與消費設施,是下一代to B巨頭崛起的良好基礎。

對於上海來說,這三大紅利如果利用好,在未來十年誕生和崛起更多的網際網路巨頭將是大概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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