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洪穎菲
8月下旬,在肯亞內羅畢一棵胡椒樹下,數百名AI從業者正閒聊著他們的演算法。
這似乎不是多數人印象中的非洲。
沒有飢寒交迫的難民、連天的炮火或者龜裂的土地。這裡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張張色彩斑斕的海報,標註出各類不同的機器學習系統,例如預測土壤營養,判斷農民是否會償還貸款,以及如何讓自動駕駛汽車在開羅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駛。
過去三年,來自非洲大陸各地的學者和行業研究人員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聚集地:一個名為“Deep Learning Indaba”的會議。在這裡,他們開始勾勒起了屬於非洲自己的人工智慧行業未來。
參加在南非Wits大學舉行的2017深度學習Indaba的與會者
被機器學習遺忘的大洲
Indaba成立於2017年,可以說是對西方人工智慧相關學術會議的直面迴應。這類西方學術會議是這些來自世界偏遠地區的研究人員所難以觸及的。
以NeurIPS(神經資訊處理系統會議)為例,作為全球最著名的人工智慧盛會,改名後的NeurIPS會議一般會在遙遠昂貴的度假勝地舉行。
2006年和2007年,NeurIPS分別在威斯汀度假村和水療中心、哥倫比亞惠斯勒的希爾頓度假村和水療中心舉辦,不僅如此,會議過程中還有非正式討論、滑雪和其他冬季運動同期舉辦。
對於那些經濟情況良好的研究人員來說,參加這場會議就像是一場大的度假。但對於來自非洲的研究人員來說,NeurIPS往往是遙不可及的。2016年,會議沒有接受任何來自非洲國家的論文。2018年,超過100名研究人員被拒籤進入加拿大參加NeurIPS會議。
非洲需要建立“自己的機器學習社群”
2017年,南非威特沃特斯蘭大學(University of Witwatersrand)的校友和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同事聚在一起,成立了Indaba。他們以祖魯語(zulu)命名這一會議,意思是“重要的會議或聚會”。
Indaba的組織者在部落格中寫道:“如果有一位作者來自非洲的研究機構,那麼有幾篇論文可以入選?答案是:零。當代機器學習領域整整缺少了兩個大洲。”
主辦方預計第一屆Indaba會議會有約50人蔘加,但結果出乎意料,近750人提出申請,300人應邀出席。在第二年,Indaba會議邀請了400人,並擴大到13個會議活動。今年,會議規模再次翻倍,有700名與會者和27項會議活動。
2018Indaba會議與會者代表分佈圖統計
Indaba會議逐漸發展壯大
以深度學習為主題的Indaba會議已經成為非洲人工智慧社群的結締組織。會議不僅為研究人員提供了相互交流的機會,也逐漸發展成為人工智慧研究社群的一部分。
這次會議明確了非洲大陸研究人員的目標:建立一個充滿活力的泛非洲技術社群——不是通過重塑現有技術,而是通過為該地區面臨的挑戰創造解決方案,例如擁堵的交通、保險理賠和以及旱災預測。
谷歌、微軟、亞馬遜和其他科技公司為Indaba提供了約30萬美元的擔保金,但組織者仍堅持要建立一個新的、獨特的研究領域——一個免受矽谷控制的淨土。
正如南非比勒陀利亞大學Indaba的組織者和資料科學主席Vukosi Marivate告訴我的那樣:“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法,以我們的方式建立非洲的機器學習”。
今年的Indaba會議在肯亞內塔畢大學舉行,為期六天。該大學位於內羅畢的Thika Road,這條繁忙的8車道高速公路上,到處都是摩托車、計程車和公共汽車,忙碌的往返於市中心。
Indaba的與會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學生,這也是會議如此關注教育的主要原因。會議的第一天專門討論了人工智慧進修和入門課程,如統計學和建立神經網路的基礎知識。
在一週的時間裡,這些課程逐漸向更高階的主題發展。與會者參加了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視覺、深度強化學習等專業課程。一些人蔘加了黑客馬拉松,在那裡他們建立了人工智慧,可以自動識別非洲野生動植物以更好地研究和保護瀕危物種,另一些人則利用健康資料預測和控制瘧疾的傳播。
Indaba會議正在吸引科技巨頭的注意
每天的會議都以一個主題開始,例如,IBM研究員Aisha Walcott Bryant曾與肯亞政府商討資料收集的相關合作;普林斯頓大學的Ruha Benjamin講了一門有關編碼到算法系統中的不等式的課程;Salesforce的首席科學家Richard Socher談到了他的團隊正在構建更多的通用A.I.系統。
作為非洲最傑出的國際交流會議,Indaba吸引了科技巨頭的極大關注。Indaba的34家贊助商中有11家是美國公司,包括谷歌,微軟,亞馬遜,蘋果和奈飛(Netflix)。
Indaba2019的部分贊助商
矽谷公司正醞釀著在非洲大陸進行重大投資。谷歌贊助了非洲資料科學和非洲數學科學研究所等組織。2018年,該公司在迦納阿克拉宣佈了其第一個非洲研究中心。與此同時,微軟和比爾蓋茨基金會向奈及利亞資料科學組織捐贈了近10萬美元,該組織希望在未來10年內培訓100萬奈及利亞工程師。
非洲75%的大陸仍然沒有網際網路接入,這對當地人來說是一個挑戰,但對國際科技公司來說也是一個投資機會。現在在非洲建立業務就意味著從使用者開啟數字生活之初就與他們建立有價值的關係。最近一份投資者報告顯示,Facebook在發展中國家的人均年利潤將從2015年的0.90美元提高到2.13美元。
多年來,中國企業一直在非洲的科技基礎設施上投入巨資。華為代表肯亞政府在內羅畢周邊安裝了監控攝像頭,也正在協助辛巴維(威)周邊研發面部識別監控系統。
Indaba的組織者非常清楚,美國科技巨頭資助和舉辦一個以非洲為重點的會議背後的緊張關係。
Indaba創始人在第一次會議後曾公開表示:“Indaba的大部分資金來自國際組織,我們的許多國際演講者來自國際科技公司,這有可能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最好的工作是在大型科技公司和非洲大陸以外的國家進行的,人們必須離開非洲大陸才能在這一領域擁有有影響力的職業生涯。”
也正因如此,Indaba的組織者目前也正試圖平衡國際贊助商和本地贊助商,並強調提供機會給非洲大學和非洲的科技公司。
非洲正建立自己的矽谷
今年的Indaba會議將Maathai影響獎頒發給了南非電信MTN首席改革官Bayo Adekanmbi,和奈及利亞資料科學(DSN)的創始人,該組織培訓了數以萬計的奈及利亞人,以支援該國的IT部門。
“Indaba的大部分資金來自國際組織,我們的許多國際演講者來自國際科技公司。”
參會的Adekanmbi穿著一件乾淨利落的白色短袖鈕釦襯衫,他的襯衫夾在牛仔褲裡。他有著高大的身軀,一隻手拿著公文包走路,看起來正準備傳播資料科學的福音。他飽受學生們的尊敬。
Adekanmbi希望在未來10年內培訓100萬奈及利亞資料科學家,因此,他非常重視人才外流的威脅。他表示,“這是一個大問題,人才總是會轉移到最集中的領域,如果我們不在這裡再建一個社群,人才將繼續流失。”
防止人才外流的一種方法是遠端工作。因此Adekanmbi啟動了一個名為“資料科學家隨需應變”的專案,該專案幫助奈及利亞的工程師為世界各地的公司遠端工作。
但Adekanmbi表示,“這還不夠,那些想從與非洲合作中獲益的公司應該在非洲大陸有一個實體存在,並通過投資當地的科技社群來展現他們的誠意。”
他說:“如果你真的希望建立一個包容、公平且知識分佈均衡的本地環境,那麼企業應該願意在世界各地建立人才中心和知識庫。”
突尼西亞A.I.公司Instadeep的聯合創始人Karim Beguir是在辭去倫敦金融公司的工作並搬回非洲後創辦新公司的。這是一個典型的創業故事:離開舒適區,建立一個只有兩個人和兩臺膝上型電腦的新公司。他在Indaba教授一門入門數學課程,並舉辦了兩期關於建立初創企業的研討會,討論如何找到共同創始人,如何獲得最佳稅收優勢,以及吸引投資者的基本原則。Beguir表示,他並不擔心非洲人才外流,他將自己的發展軌跡視為跨洲合作的典範。
對許多非洲人來說,與國際科技巨頭的合作關係對他們的工作至關重要。一位來自奈及利亞的工程師Tejumade Afonja參與了一個為期16周的A.I.編碼研討會,該研討會隸屬於全球“A.I.週六”組織。Afonja說:“英特爾的贊助使整個工作得以順利進行。英特爾要求組織者和講師給學生提供英特爾的軟體或硬體,但不要求任何金錢回報。”
迦納資料保護委員會前執行董事、非洲數字版權中心創始人Teki Akuetteh Falconer表示,“美國科技公司是唯一對擴大網際網路基礎設施和研究技術生態系統抱有濃厚興趣的組織。老實說,真的無法逃避。我在經營一個非政府組織,我必須為它提供資金。但我的資源有限,而奇怪的是,只有這些(網際網路)公司能幫助我”。
Deep Learning Indaba仍在擴充套件。“能力”一詞成為這些致力於為非洲人工智慧的未來奮鬥的人一次又一次重複的詞彙。通過把更多的人才帶到非洲大陸意味著這個領域將會留下更多的有價值的研究成果,而且這些研究人才可以培育出有價值的下一代。這也是Indaba被納入全球深度學習社群的原因。
Indaba還在一些國家開啟了新的篇章。
在南非、塞內加爾和索馬利亞等國,目前共有27項IndabaX賽事,“X”來源於“TEDX”。賽事規模從幾人到幾十人不等,比賽嚴格按照章程,“努力和卓越”是它的宗旨。
比賽優勝者和IndabaX組織者隨後被邀請參加Indaba會議。在那裡,兩位幸運兒將從遍及全洲的“海報會議”中脫穎而出,得到贊助,前往全球頂級行業盛會NeurIPS。該活動的最終目標是使非洲的人工智慧研究人員與西方的研究人員處於平等地位。
“現在我們正在報道這場活動。你會看到在NeurIPS有一個(Indaba)代表團,他們和其他研究者處於平等地位,”Marivate表示,“他們不是在說‘哦,這些非洲人,我們應該帶他們來’,而是平等地坐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