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義vs.諾依曼:從忘年摯交到對簿公堂
編輯 | Momo
像卡蘭尼克被從 Uber 掃地出門一樣,WeWork 創始人亞當·諾依曼如今也面臨被驅逐的命運。
軟銀與 WeWork 的故事可謂一波三折。2017 年,軟銀注資 40 億美元高調進入 WeWork,孫正義期望它成為“下一個阿里巴巴”,但蜜月期沒持續多久,2019 年 WeWork 上市在即,雙方對公司實際控制權的爭奪達到頂峰,隨後上市失敗、估值暴跌也讓雙方關係雪上加霜,加之創始人諾依曼任性妄為,雙方裂痕頻現,一度鬧到對簿公堂。
最近兩年,WeWork 似乎正滑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虧損居高不下、估值撲街、大舉撤退,持續裁員、商業模式被質疑。
但越是這樣,另一個疑問也愈加凸顯:對於這樣一個“爛攤子”,孫正義為何遲遲不放手,反而屢屢顯示出勢在必得的決心?在疫情顛覆世界、WeWork 遠離公眾視野的一年之後,這家共享巨頭的現狀如何?
CEO如何拖垮一個明星獨角獸?2018 年是 WeWork 的高光時刻,這一年,WeWork 收入 18 億美元,淨虧損 16 億美元。
對於科技公司,尤其是共享經濟公司,虧錢並不稀奇,2019 年 Uber 和 Airbnb 的虧損分別高達 85.06 億美元和 6.74 億美元。相比之下,WeWork 的數字並不算誇張,但問題是,它的虧損不是燒錢換市場的結果,而主要源於公司治理不力。
在媒體描述中,諾依曼的性格傲慢且行為荒誕,完全不是矽谷企業家的做派,反而像個“瘋子”。
比如,他缺少管理能力,任人唯親,給妻子妹夫、表弟委以重要職務,並立下條款,要求將繼承權按照妻子、子輩、孫輩…的順序延續下去,把一家高科技公司,搞得像舊時的家族企業。
諾依曼行為上也是怪象頻出,為衝浪而缺席重要董事會、在上班期間喝得酩酊大醉、涉嫌歧視職場女性,這都是常規操作,他曾下令嚴禁員工在任何工作場合吃肉,結果一個星期後,他就在公司晚宴上自顧自地啃起了羊腿。
諾依曼把公司變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只是出於個人興趣,他就能從公司賬上拿走上千萬美元,去做和 WeWork 業務毫無干係的投資,包括私立學校、人工波浪泳池公司等。
諾依曼創辦的私立學校WeGrow
如果只是脾氣乖戾,那至多也就是激化公司內部矛盾,WeWork 還不至於走到這一步,真正致命的是諾依曼一系列花式套現操作。
按理說,創始人與公司的利益通常是繫結的,一榮俱榮,但諾依曼相反,他不僅熱衷從公司身上“薅羊毛”,而且手段還很“低階”。比如,他曾在公司成立早期搶注一串 “We + X” 的商標,在公司成長壯大後,再以 590 萬美元的價格賣給公司。此外,他“借”公司的錢購買物業,然後轉身當上了 WeWork 的房東,從 2016—2018 三年間,累計從中賺取近 1700 萬美元。類似的事情不勝列舉。
諾依曼的任性給公司管理帶去了不少麻煩,也讓 WeWork 出現的問題被歸咎到他一個人身上,到 2019 年,諾依曼已經成了 WeWork 問題的核心。
孫正義為何對WeWork不離不棄?最終讓軟銀下決心驅逐這名 CEO 的,是諾依曼對上市的固執。
到 2018 年底,經過三輪累計 110 億美元的投資,軟銀持股近 30%,成為 WeWork 的最大股東,也將 WeWork 估值推高到了 470 億美元。
金錢源源不斷流入,卻緩解不了 WeWork 的資金壓力,增長和虧損都在成倍的增長,現金消耗的速度遠大於輸入的速度,同時,高估值讓其他資本望而卻步。諾依曼感到資金壓力,於是鋌而走險,決定讓 WeWork 強行上市。
但這個上市節點並不符合軟銀的構想,WeWork 財務堪憂、管理混亂,若在招股書中昭告天下,必然打擊投資熱情。果不其然,獨角獸光環破滅之後,WeWork 估值直接下跌到 100 多億美元,遭遇“大腿斬”。
軟銀為防止投資回報縮水,自然不希望 WeWork 流血上市,而諾依曼仍堅持 IPO,惹惱了軟銀和整個董事會。為了杜絕諾依曼行使一票否決權,從而牢牢控制住公司,就在遞交上市申請後不久,WeWork 董事會最終決議罷免諾依曼,並隨即撤回申請。
軟銀的算盤,是把公司估值重新拉高,確保能套現走人。奪取控制權後,軟銀繼續大舉購入 WeWork 股份,但前前後後花出 200 億美元,也沒換來 WeWork 的生機,況且這個過程中,軟銀自身也陷入破產危機。
直到去年 4 月 2 日,軟銀終於做出“割肉”決定,宣佈撤回一份 30 億美元的 WeWork 股權邀約,站在孫正義的角度,他想甩掉這個“爛攤子”,但對於諾依曼而言,這意味著他將失去套現 9.7 億美元的機會。
於是,諾依曼聯合股東將軟銀告上法庭,將孫正義置於進退兩難的境地,要麼打官司,耗時耗力,結果可能卵覆鳥飛,要麼繼續給 WeWork 續命,花 15 億美元讓原董事會徹底出局,自己留得青山。
何去何從一目瞭然。從這個層面,孫正義對 WeWork 遲遲不肯放手,並非主觀選擇,而是被迫為之。
疫情之下,WeWork"回春"WeWork 雖未恢復往日元氣,但好的訊息是,疫情讓人們重燃對靈活辦公經濟的希望。
疫情給了線下經濟當頭一棒,但也讓另一些企業“原地起飛”,被看到的如 Zoom 和 Netflix,過去一年兩家公司股價分別飛漲超 500% 和 300%。而相比之下,已被打上“失敗”標籤的 WeWork 關注度並不高。
但事實上,WeWork 已經慢慢“起死回生”。據瞭解,WeWork 已經將虧損幅度縮小一半,2019 年第三季度,WeWork 虧損 12 億美元,2020 年同期,虧損減少至 5 億美元。
疫情對於辦公理念的轉變是促成靈活辦公“回春”的主要原因。
許多公司宣佈永久居家辦公,給予員工對辦公空間更廣闊,共享辦公成為很多人的選擇。
此外,後疫情時代不確定性陡增,也促使一些公司放棄原本固定的辦公場地,轉而選擇 WeWork 這類共享辦公空間,以提升應對風險的能力。一組資料顯示,WeWork 會員中,有 500 名以上員工的企業比例在一年內上升了 9 個百分點。
WeWork 現任 CEO 桑迪普•馬特拉尼曾於今年 1 月表示,公司有望在今年四季度實現盈利,隨後,會將 IPO 計劃重新提上日程。但據媒體透露資料,本次上市估值可能僅 100 億美元。
諾依曼曾是孫正義最賞識的創業者,據說 2017 年孫正義秘密造訪 WeWork 總部,和諾依曼才聊了 28 分鐘,就迫不及待地在 iPad 上起草了一份 44 億美元的投資協議,並告誡諾依曼“再瘋一點”。
如今,歷時三年,孫正義付出 200 億美元的巨大代價,冒著拖垮軟銀的風險,總算收拾完了 WeWork 這個“爛攤子”,徹底甩掉原董事,清掃乾淨上市的最後障礙。
對孫正義而言,敲鐘,也許是他從這樁失敗交易中抽身回血的最後機會。
只不過卡蘭尼克一樣,作為 WeWork 創始人,諾依曼或許再也沒機會出席敲鐘儀式、分享上市喜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