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網際網路巨頭們而言，這是一個重大時刻。”

美國時間7月29日，四大科技巨頭谷歌、蘋果、亞馬遜和Facebook的CEO在美國國會眾議院反壟斷委員會出席聽證會。

這一次，CEO們沒有委派助手或二把手參會，而是同時親自以線上視訊的形式參與聽證，為自己的公司辯護。 “新鍍金時代”的掌門人物——亞馬遜的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蘋果的蒂姆•庫克(Tim Cook)、Facebook的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和谷歌的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 史上首次一起參與美國國會聽證。

疫情下議員戴口罩參會，科技巨頭遠端發言參與聽證

這次聽證會的召開並非突如其來，有關科技巨頭的反壟斷調查自特朗普上任後就一直持續，目前已經召開了數次針對科技巨頭的聽證會。

作為美國的立法機構，國會舉行聽證會的目的，是通過對巨頭們的問詢，來決策是否現有的法律應該被改動，從而更好地約束網際網路領域的新興事物。

但這一次的聽證會之所以值得關注 ，第一自然是CEO們面對議員辛辣的提問，如何從整個市場和行業發展的角度，為自己和整個科技行業辯護。而第二是，在2020大選這個節骨眼前夕，特朗普這一舉動目的極其明確，旨在為其選舉鋪路。

與國會聽證同時進行的，還有司法部及FTC（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正在進行的調查。 這些調查，則是旨在搞清楚巨頭們是否違反現有法律。

此次聽證會可能會對美國網路監管環境帶來巨大改變。 司法部門的介入表明他們的調查所關注的是科技巨頭公司是否違法，考慮是否需要從法律層面對科技公司及其競爭進行限制。四家科技巨頭分別面臨了怎樣的質詢，CEO們又是如何承諾與迴應的呢？

左起：亞馬遜的Jeff Bezos，蘋果的Tim Cook，Facebook的Mark Zuckerberg和Google的Sundar Pichai 圖源自《紐約時報》

谷歌被指利用其搜尋引擎推廣自家產品

谷歌是聽證會上被提問次數最多的公司。與蘋果被指控的原因類似，谷歌也被指操縱搜尋結果。在谷歌佔全球搜尋市場份額92%的背景下，議員指責谷歌利用其壟斷地位，通過搜尋引擎上的廣告位攫取巨大利益。

谷歌被指操縱搜尋結果攫取廣告利益，打壓競爭對手，圖源自Martin Tognola

近年來，谷歌開始將包括房地產在內的各類廣告放在搜尋結果的頂部，在使用者搜尋有關當地商業資訊、航班、酒店等資訊中提供廣告， 而廣告次序排列卻並不透明。這激怒了搜尋流量下降的網站。

CEO皮查伊在聽證會雖然否認了議員以上的指控， 但並未直接回應其問題，而是指出Google搜尋也存在著眾多競爭對手，例如網購行業中亞馬遜就在與其競爭。此外，在議員質問谷歌為何仍在中國執行其人工智慧實驗室時，皮查伊也否認了谷歌與中國軍方進行合作。

扎克伯格自稱Facebook面臨激烈競爭，反對對其的壟斷指控

扎克伯格在一開始就列舉了一票競爭對手，包括蘋果的iMessage，來自中國的TikTok和谷歌的Youtube。

扎克伯格指出，美國最受歡迎的資訊服務是iMessage，增長最引人注目的是TikTok，最受歡迎的視訊應用是Youtube，自己的服務僅僅是較為出色的平臺之一。 他還認為，Facebook在全球範圍內也有許多的競爭對手，特別是以TikTok為代表的來自中國的企業。

另外，今天的小扎似乎有些放飛自我，並沒有按照預先準備的稿件說，在被問到複製對手的應用和功能時，承認：“Facebook“肯定要改進其他對手引入的功能”。

扎克伯格是聽證會上被提問最多的CEO

Facebook早年收購了Instagram。在威斯康星州議員質詢Facebook將Instagram視為“競爭威脅”，並指出Facebook應該與Instagram“分道揚鑣”時，扎克伯格表示，雖然事後看來Instagram十分成功，但收購之初卻不能未卜先知，當時的Instagram也存在眾多競爭對手，包括現在已倒閉的企業Path。扎克伯格說：“這次收購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不僅因為創始人的才華，還因為我們在基礎設施建設和推廣上投入了大量資金。我認為這是屬於美國的成功故事。”

此外，扎克伯格不忘幫亞馬遜和谷歌說話，指出自己公司也是亞馬遜和谷歌的強勁對手。

蘋果被指操縱App Store軟體排行打壓競爭

蘋果面臨最大的指控來自第三方iOS開發商，對方指責其利用App Store的控制權打壓競爭對手、排斥競爭。

據《紐約時報》對Apple Store長達六年的調查顯示，在Apple Store中由蘋果公司自己研發的App在搜尋中排名明顯靠前，但蘋果自己公司這些排名靠前App卻“華而不實”，歡迎程度與下載量並非是同類中最頂尖的。雖然高管和工程師們否認蘋果公司手動改變搜尋結果，但仍難堵悠悠之口。

庫克在聽證會上表示，蘋果之所以後置這些應用程式，是出於對使用者隱私的保護，而不是打壓這些企業競爭。

在音樂、電視和視訊行業中，App Store搜尋排名靠前的往往都是蘋果公司自己的App

此外，開發商向蘋果公司繳納佣金一事也在聽證會上被提及。 蘋果商店會收取開發商為應用上架時用Apple Pay支付的30%佣金。而庫克（Tim Cook）的開場陳述中表示蘋果的App Store規則“平等地適用於每個開發人員”。民主黨議員漢克·約翰遜指出，蘋果卻允許亞馬遜免除這30％佣金，以換取使亞馬遜和蘋果產品更好地協同工作。庫克回答說，任何其他公司也可以得到同樣的交易。

事實上，智慧手機軟體市場顯然是雙頭壟斷。 蘋果和谷歌開發的軟體幾乎可以包攬世界上所有智慧手機市場。

亞馬遜被質疑與第三方賣家的合作關係

這是亞馬遜創始人兼CEO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首次面對國會。 他陳述了自己移民到美國的父親鼓勵自己“勇敢做夢”，表示亞馬遜平臺使整個美國受益匪淺。

第三方賣家的產品約佔亞馬遜平臺的60%。民主黨議員拉米拉•賈亞帕爾（Pramila Jayapal）指出，亞馬遜攫取第三方賣家的資訊來開發亞馬遜自家品牌，使自家品牌更具優勢。

貝佐斯否認了這一指控，稱亞馬遜公司法規規定，禁止使用賣方資料來協助自有品牌業務。 他說，當亞馬遜在二十年前決定邀請第三方賣家在其零售網站上提供產品時，亞馬遜就認為，更多選擇將使亞馬遜和賣家都蓬勃發展。

特朗普在挑事兒？科技巨頭與白宮的重重過節

在為津津樂道CEO們的迴應之時，我們也不禁思考此次聽證會背後的意義。11月大選越來愈近，特朗普對矽谷巨頭開刀有何寓意？是否希望為自己選舉成功鋪路？

矽谷及舊金山灣區歷來是民主黨陣地。 特朗普認為，矽谷科技巨頭“操縱言論”，通過控制曝光率、將言論貼上標籤，甚至直接刪除言論的方式對抗共和黨，對自己的大選十分不利。

而實際上，這四大矽谷巨頭的確都與特朗普有過過節。

近年來，谷歌一直被指“操縱搜尋結果”而受到保守派的批評。早在2018年司法委員會的聽證會上，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就否定了該指證。

加州議員（Zoe Lofgren）曾向皮查伊提問，為什麼搜尋“白痴”一詞會優先顯示特朗普總統的照片，而皮查伊迴應稱：“這是大規模的演算法的自動結果，我們不會手動干預任何特定的搜尋結果。”

在谷歌搜尋頁面搜尋“白痴”一詞，率先顯示結果全部為特朗普頭像

但是，谷歌前工程師邁克·瓦克（Mike Wacker）隨後跳出來稱CEO皮查伊撒謊，稱谷歌會“重新排列”使用者的搜尋結果。例如，谷歌會將某些保守派網站列入“黑名單”。如果輸入有關黑名單相關的主題的搜尋，替代演算法則將觸發替代搜尋結果。如輸入“限制移民”，率先出現的卻是反對限制移民的帖子和資訊。

而近兩年Facebook與保守派的衝突，最有名的當屬美國網紅“鑽石絲綢姐妹花”（Diamond and Silk） 在2018年國會對Facebook審查保守派言論的指證。“鑽石與絲綢姐妹花”是特朗普忠實的支持者，奔走於各大競選場合支援特朗普，也是定期出現在Fox新聞節目宣傳保守派思想的紅人。

Lynnette Hardaway和Rochelle Richardson被稱為“Diamond and Silk”，是美國政治活動家和前Fox Nation主持人，其評論受到美國總統Donald Trump的支援

2018年，Facebook稱“鑽石絲綢姐妹花”Facebook網頁與帖子被貼上“對社群安全造成威脅”的標籤。此後，二人在眾議員史蒂夫·金（Steve King）的邀請下，到國會指證Facebook審查制度。而扎克伯克迫於輿論壓力，迴應稱Facebook員工犯了個錯誤，事後已經聯絡了兩人。

特朗普自己也在社交媒體上栽了不少跟頭。 其釋出的帖子不僅被貼上“操縱性言論”的標籤，有時甚至直接被刪帖。2018年11月，特朗普的Twitter賬號還被刪除。

基於此，特朗普在5月就釋出了“拒絕網路審查”的總統行政令。 他反對有影響力的大公司審查、甚至刪除網際網路的資訊和社交媒體上的帖子，認為這對網路的資訊多元化不利，也損害了美國公民自由表達與辯論的權利。 可以說，對巨頭們的反壟斷調查有來自特朗普個人的一大部分推動。

總結來看，此次聽證會，來自民主黨議員的指控多為“不當打壓競爭對手”，而來自共和黨議員的指控則多為“選擇性刪除保守派言論”。 此外，對巨頭的指控中還涵蓋對與中國合作的相關質疑，如禁止谷歌與中國展開人工智慧實驗，排斥TikTok等中國應用等。

此次聽證會後，美國國會議員有可能以立法或修改法律的形式來應對網際網路時代的競爭問題。 最狠的手段是什麼？反壟斷委員會主席，眾議員西西林此前曾表示，“拆分巨頭是最後的手段”。

因此，如果巨頭們不能妥善應對此次危機，將會面臨被肢解更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