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禁令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作者 | 沈丹陽
編輯 | 楊 晶
此時的TikTok,正四面楚歌。
特朗普政府的“圍剿”,是TikTok直面的最大挑戰。雖然位元組跳動近日向其提起訴訟,但維權之路道阻且長;環繞在TikTok身側的,還有微軟、Twitter、甲骨文、谷歌母公司等眾多美國企業,它們企圖利用特朗普頒佈的禁令,在短時間內將TikTok收入囊中。
此外,以Facebook為首的海外巨頭和初創企業先後推出短視訊產品,他們不僅覬覦著TikTok的市場和使用者,更對平臺上的創作者垂涎已久,紛紛向其丟擲橄欖枝。
連三個月前加入位元組跳動的執行長凱文·梅耶爾,也在美國輿論的高壓下主動辭任。
就在平臺腹背受敵、內憂外患之際,TikTok紅人們也“大難臨頭各自飛”:有紅人高調退出併入駐其他平臺;有紅人仍在觀望局勢的變化,卻也不忘尋找退路;還有紅人期盼著風平浪靜後,將自己處於上升期的事業繼續下去。
無論他們有著怎樣的打算,一場TikTok網紅大遷徙正在進行中。
TikTok紅人們的憤怒和掙扎美國TikTok紅人的憤怒和恐懼,在印度政府封禁TikTok時便開始醞釀了,而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7月透露特朗普將對TikTok“下手”,如同在紅人們心頭點著了一把火,他們用短視訊表達對特朗普的不滿和抵制,也號召福斯一起保護TikTok,留住這個屬於年輕人的自由樂園。
在不安和忐忑中,TikTok紅人們等到了特朗普的首次公開回應。8月1日特朗普向多家外媒確認,他出於國家安全的考慮,將在美國封禁TikTok。
而粉絲數高達5750萬的TikTok紅人瑞伊,在新聞爆出後的幾小時內,相繼釋出了“唉”、“允許你自己難過吧”、“苦澀”等多條推文。
也有TikTok紅人徹夜未眠。
比爾是洛杉磯TikTok內容公館中的一員。週五晚上收到訊息後,他神情恍惚地走到朋友家,那裡聚集了很多TikTok創作者,他們一起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
那晚對比爾來說,是漫長而模糊的。他記得與朋友們一起互相安慰,卻不斷地感受到來自胃部的疼痛。直到第二天早晨6點半,比爾仍無法入睡,過去的一晚他收到很多家人和朋友的問候,但他不知道如何迴應,他自己也在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很多TikTok紅人們,在第一時間開啟了直播。她們聲淚俱下地與粉絲們分享自己震驚又難過的心情,並告訴粉絲們如果TikTok真的被封禁了,請關注她們在其他社交媒體平臺的賬號。
同樣慌亂的還有MCN機構。
負責TikTok紅人運營的團隊,開始瘋狂啟動平臺外接程式,將紅人們的短視訊作品全部打包下載備份。就在他們手忙腳亂之時,多家品牌商的電話接踵而至,無一例外都是要求取消進行中的推廣專案。
“他們擔心TikTok一旦被封禁,投入的推廣費將血本無歸。” 一家MCN機構的老闆告訴紐約時報,過去幾周裡他已經丟了數個單子,而今特朗普公開表態後,情形只會更糟。
也有紅人不願放棄,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特朗普宣稱封禁TikTok的第二天,20位頭部TikTok紅人撰寫了一封致特朗普的公開聯名信:
“TikTok為年輕人們提供了一個無比自由的交流平臺,這樣的環境和氛圍是年輕人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找不到的。我們這代人(Z世代)是在網際網路中成長起來的,但我們看待世界的角度和視野,遠非這兩個平臺(Facebook和Instagram)所能侷限的。TikTok是屬於我們的精神家園,為什麼要將它作為你政治鬥爭的工具?”
這封公開聯名信激起了無數美國年輕人的共鳴,在各大社交媒體中廣泛流傳。
遺憾的是,這群年輕人的聲音並沒有為TikTok帶來任何轉機。事情按照當局者預期的方向發展著,接下來的一個月,特朗普接連發布了兩道行政命令,TikTok在被封禁和出售間,左右為難。
被爭搶的頭部網紅前途未卜的TikTok,終究留不住紅人們,更留不住一群年少成名的青少年。
以查莉、扎克、瑞伊、喬希為代表的TikTok頭部紅人們,在年輕群體中的影響力堪比好萊塢明星。
對她們來說,TikTok是網紅事業的起點,但未必是終點。
“我還是希望TikTok不會被封禁,但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我可能會轉向YouTube、Instagram、Snapchat,和Twitter這些社交平臺,繼續釋出有趣的內容。” 擁有近8000萬粉絲的TikTok第一網紅查莉說,她因拍攝創意舞蹈短視訊在TikTok走紅,的確很感謝這個平臺。
“但舞蹈本身就是我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有或者沒有TikTok,我都要繼續下去。”
查莉今年也開始在YouTube上釋出Vlog視訊。她在TikTok積累起的名氣和號召力,讓跨平臺創作變得輕而易舉,查莉僅用12個視訊就收穫了近670萬YouTube粉絲。而她的Instagram賬號粉絲也有近3000萬。
位元組跳動近日起訴特朗普的法律檔案中,第一次公佈了TikTok美國區的官方資料,其月活躍使用者數已突破一億,而TikTok的使用者大多是16至34歲的年輕人。
這意味著TikTok頭部紅人的粉絲,是所有社交媒體平臺夢寐以求的使用者群體。
趁TikTok陷入訴訟案和競購案的雙重困局之際,多個短視訊平臺向TikTok頭部網紅丟擲橄欖枝。被挖角成功的網紅們,高調宣佈離開TikTok,並號召粉絲們一起探索新的內容平臺。
喬希是第一個出走TikTok的頭部網紅。18歲的喬希佔據了所有TikTok紅人的特質:帥氣的外表、怪異的幽默感、技術高超的舞蹈,他住在洛杉磯的一家TikTok內容公館中,與其他TikTok紅人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八卦故事。
憑藉這些,喬希有著源源不斷的創作素材和流量,一年時間便擁有了2000多萬粉絲,收入位列TikTok紅人榜第五位。除了在TikTok上“壞小子”的人設外,喬希是個無比精明的商人,他看到了短視訊平臺造星的潛力,很快與朋友合夥成立了一家名為TalentX的MCN機構,旗下籤約網紅百餘名。
就在TikTok被特朗普盯上後,喬希高調跳槽到了一個新崛起的短視訊產品Triller,擔任產品策略總監。TikTok禁令被爆出的第一時間,Triller登頂了85個國家的蘋果應用商店免費下載榜。據喬希透露,Triller正全力爭取TikTok紅人,說服其轉向Triller平臺發展。
喬希是第一個出走的TikTok頭部網紅,卻絕不是最後一個。
第三大TikTok紅人扎克,也在思考著自己未來的出路。與一眾青少年網紅不同,30歲的扎克已經有了12年內容創作的經驗。他最初走紅並不是因為TikTok,早在短視訊鼻祖Vine爆紅時,扎克便是平臺上備受歡迎的創作者,他十分注重多平臺發展,在YouTube粉絲量超過800萬,Instagram粉絲高達2300萬。
“下一個我會去的平臺,一定是可以激發我創作激情的地方,要麼它擁有我非常喜歡的產品功能,要麼它擁有鮮活多元的內容社群氛圍。” 扎克說,Instagram推出的Reels目前是他的首選。
蓄力取代TikTok的短視訊產品還有很多,SnapChat和YouTube都在暗自研發短視訊產品,預計將在未來幾個月上線;同屬中國出海企業的短視訊產品,Likee(歡聚時代旗下)和Zynn(快手)的下載量近期也有明顯提升。
TikTok危機帶來的短視訊賽道大洗牌,正刺激著中外社交媒體巨頭們跑馬圈地,而搶佔頭部網紅,是他們的第一場戰役。
封禁TikTok,他們將失去謀生之路。
“我現在每個月能從TikTok賺2.5萬美元,這筆錢幾乎是我全部的經濟來源。” PJ是一位擁有170萬粉絲的搞笑類視訊創作者,雖然他也在嘗試發展其他平臺,但沒有哪個能複製他在TikTok的成功。
封禁風波發生前,PJ正計劃用賺來的錢為祖父母買一棟房子,並將家人接來一起照顧。他已將創作TikTok短視訊視作長期人生規劃,想全力以赴為之奮鬥時,卻遭到TikTok禁令的當頭一棒。
有130萬TikTok粉絲的安德魯,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安德魯是一位生活類短視訊創作者,他每個月一半的收入都來自TikTok,另一半來自指導新人創作短視訊。
如果TikTok被封禁,安德魯失去的不僅是經濟收入,還有屬於創作者的核心資產:粉絲。與頭部紅人粉絲基礎大、粘性強的特點不同,像安德魯一樣的中腰部網紅在TikTok平臺積累的粉絲,也許並無法有效地轉移到其他平臺上。相比於百萬粉絲基礎的TikTok賬號,安德魯在YouTube僅有6000粉絲,Instagram粉絲也剛過2000。
TikTok並沒有採取YouTube與創作者進行廣告流量分成的商業化模式。平臺上的短視訊創作者,一般可以通過三個途徑進行內容變現。其一,在積累一定粉絲量後與品牌方合作,拍攝有償的合作推廣視訊;其二,創作者在直播間收取禮物和打賞獲取收益;其三,參與平臺舉辦的活動和比賽,獲取現金獎勵。
由於直播打賞模式在海外普及度不高,加之平臺方獎勵機制的覆蓋面有限,多數TikTok紅人賴以生存的變現方式是為品牌方做推廣。一旦TikTok被封禁,粉絲粘性低的創作者將很難在其他平臺生存。
印度TikTok中腰部網紅面臨的問題則更加嚴峻。
如果說TikTok是美國青少年的精神家園,TikTok則極大地推動了印度網紅經濟的發展。以往佔據印度社媒話語權的是政要名流、娛樂明星,以及各界精英人士,他們在Facebook、Instagram、Twitter等平臺擁有極大的粉絲量,但這些主流社媒平臺只支援英語和北印地語(Hindi),印度底層福斯的日常用語多達幾十個小語種,他們缺少一個自由表達的社交媒體平臺。
TikTok填補了這一需求。這款產品不僅支援多個小語種,對文字的依賴程度也比較低,使用者只需拍攝短視訊就可以實現自我表達,這為身處三四線城鎮和鄉村的印度人帶去了歡樂,也改變了很多草根創作者的人生。
29歲的拉託德在拍攝短視訊之前,只是印度西部瓦爾薩德縣的一名洗車工,業餘時間靠手繪佛像賺取一些費用補貼家用。自從與朋友一起拍攝短視訊之後,他搖身一變成為了TikTok舞王,一個月內瘋狂吸粉幾百萬,就連寶萊塢也向他發出邀請,希望拉託德為影視歌曲編舞。
然而這一切都像是場易碎的美夢。
印度正式封禁TikTok之後,平臺創作者和使用者被現實殘忍地喚醒。拉託德處於上升期的事業也戛然而止,他無法像頭部網紅一樣在主流社交媒體平臺取得一席之地,也無法快速地找到一個與TikTok體量相當、且適合草根創作者發展的短視訊平臺。
他們遷徙的主要方向有兩個:一部分創作者湧向了YouTube平臺,然而和美國腰部創作者境遇相似,YouTube平臺的競爭已步入白熾化,TikTok頭部紅人尚有一絲生機,但對腰部創作者來說堪比修羅場;另一部分創作者轉向了其他短視訊平臺,然而失去了TikTok的演算法推薦機制,且新興平臺流量較小,創作者們失去了往日的風光。
受波及的網紅經濟產業TikTok禁令引發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被波及的不只是創作者,還有依附平臺而生的整個網紅產業上下游,從負責紅人運營的MCN機構,到廣告營銷公司,再到品牌方,以及服務於產業鏈每一環的普通工作者,例如短視訊剪輯師、平面設計師、文案策劃、市場運營等,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
喬是一家MCN機構Viral Nation的CEO兼聯合創始人,面對TikTok的巨大變故,他在分秒必爭地幫助公司旗下的紅人們尋找出路。業內人士有一個共識,即一個網紅的粉絲多樣性越強,其上升的空間就越大,這也是喬一直試圖幫助紅人們達到的目標。
“但是時間太緊迫了,培養粉絲群體的多樣性是一個長期工作。” 喬表示,MCN機構現階段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粉絲群體比較單一的網紅,短時間內很難在其他平臺達到TikTok的粉絲量,很多專門做TikTok網紅運營的機構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品牌方也一樣備受煎熬。
在變故發生前,TikTok已然成為眾多品牌的主要推廣平臺。由頭部MCN機構Takumi釋出的調研報告顯示,相比於身邊朋友的推薦,16歲至44歲的消費者更相信TikTok紅人的推薦,而25歲至34歲的受眾在TikTok消費品牌推廣類內容的比例,已經遠遠超過YouTube和Instagram。
因此,TikTok曾令主打年輕受眾的時尚美妝品牌趨之若鶩。
而今,這些品牌紛紛停下了TikTok平臺的投放專案,試圖將損失降到最低。
Starface是一款面向青少年的祛痘類護膚品牌,從成立到發展壯大都極為依賴TikTok紅人的推廣,該品牌的市場營銷策略也大多是為TikTok量身定做的。當禁令事件爆出後,Starface萬般無奈地通過短視訊向粉絲們說再見,也有TikTok紅人敷著祛痘產品發短視訊稱“這只是個玩笑對吧”?
另一款在TikTok走紅的美妝品牌E.l.f也忍痛割愛,在第一時間告之粉絲:“E.l.f力爭做社交媒體時代的先鋒品牌,但我們永遠都做好了尋找新平臺、迎接新挑戰的準備。”
平臺生態面臨著巨大震盪,TikTok官方為了穩定局勢推出了“10億美元的創作者激勵計劃”,將在未來三年裡打造優質且多元的短視訊內容社群。除此之外,TikTok還宣佈將擴大美國團隊的規模,以優厚的薪資待遇招募一萬名當地員工。
然而還未等安撫策略見效,TikTok便被一步步捲入更深的漩渦中。
8月27日,TikTok的現任全球執行長凱文·梅耶爾(Kevin Mayer)宣佈離職,這也是TikTok禁令風波以來,第一位公開辭任的海外高管。這位曾被稱為“問題解決者”的迪士尼前高管,終究對TikTok的“大問題”束手無策,任職未滿3個月便離開了這家跨國科技公司。
與此同時,外媒傳來訊息稱TikTok或將在未來兩天內出售給微軟。
身不由己的併購案、懸而未決的訴訟案、如狼似虎的競爭對手、平臺網紅的大遷徙,以及海外高管的離職,這些頻頻爆出的負面訊息,如同愈演愈烈的暴風雨,一股腦地砸向身處其中的TikTok。
即便如此,記得它往日榮光的人們仍想問一句:
作為一款中國網際網路出海產品,TikTok還能絕處逢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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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把凱文說的太無辜,這人是敵人派來的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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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賣將來或許能翻身賣了你自己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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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賣給微軟和一個開超市的了。
拿出封號的幹勁懟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