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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用戶7423006974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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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墨香染蘇城
(一)全文翻譯:
第一支曲 [夜行船]:
人生在世百年光陰就象夢中化蝶,
回顧往日重溫舊事令人感嘆不迭。
今天迎接春天到來,
明朝又是百花凋謝。
快把罰酒喝完不然夜深燈火要滅。
第二支曲 [喬木查]:
想那秦朝宮殿漢代天闕,
現在都成了長滿衰草放牧牛羊的原野。
不然那些漁夫樵子們還沒有話題閒扯。
即使荒墳前留下些殘碑斷碣,
也難辨字跡認龍蛇。
(二)賞析:
第一支曲 [夜行船]總領散曲全篇:說人生如夢,要抓緊時間痛快的飲酒。看上去好象還是老生常談,但作者在這裡突出莊生化蝶的典故,卻比起泛泛而談的“人生如夢”要豐富和深刻得多。莊生化蝶中不僅有“人生如夢”的內涵,而且還有“人迷世間”的內涵,因為莊子對自己夢中化蝶和蝴蝶變成醒來後的莊生給予了同樣的可能(他這種奇想式的思辯,為他贏得了西方人給予他的“蝴蝶哲學家”的稱號)。作者在這裡特別強調了酒,因為作者在通篇散曲裡都是把醉酒當作避世的理想手段來描寫的。
在總領全篇的第一支曲後面,作者用了三支曲來分別談論帝王、豪傑和富人,以證明人間富貴的無常。
第二支曲說的是帝王。帝王在人世間是有至高無上權威的,但作者以否定的口氣指出:帝王的霸業王圖哪怕生前顯赫一時,最終也不過作為樵夫、漁父茶餘飯後談古說今的材料。就連秦、漢兩朝的宮殿和天闕,到頭來還不都成了長滿野草的牛羊牧場嗎?縱然在自己的墳頭樹起記載豐功偉績的碑碣,後人所看到的也不過是荒墳伴著字跡模糊的斷碣殘碑而已,和平民百姓的歸宿相比,又有什麼大不同的呢?
《雙調·夜行船·秋思》從思想內容上擴大了散曲的表現範圍;並充分利用元曲語言俚俗明快、句式節奏自由的特點,從表現藝術上提高了散曲的境界。
第一支曲以人生當及時行樂的感慨領起全篇。題為秋思,不寫秋景,但遲暮之悲、憶舊之情處處關合“秋”字,實是從人生的晚景虛寫自然的秋意。反過來,“今日春來,明朝花謝”寫韶華過隙之感,則是以自然之春倒映人生之秋,“今日”“明朝”的誇張更加強了光陰流逝的急速感,春花又與“夢蝶”在字面上相照應。“夢蝶”用《莊子·齊物論》的典故,既烘托了百年猶如一夢的迷惘之感,又以詞藻的裝飾美點綴了春意。末句“急罰盞夜闌燈滅”利用虛詞的省略造成意思的含混,又從及時行樂的老話中翻出新意:“急罰盞”三字聲短調促,把催人趕快行令罰酒的意思連同急不可待的語氣一起傳達出來了,而這三字與“夜闌燈滅”之間又有一個停頓,便兼有兩重含意:一是趕快罰酒直到夜深燈息,即“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之意;一是趕快罰酒——卻已夜闌燈滅,也就是即使急急行樂,猶恐不能及時之意。這支曲緩起急收,以入聲為平聲。起調平穩,與長嗟短嘆的表情相應,愈往後愈急促,在言猶未盡時頓斷,這就為以下六支曲子展開古今縱橫之談留下了餘地。
第二支曲否定了帝王無上的權威。秦宮漢闕化為一片衰草,成了放牧牛羊的原野,昔日繁華已成過眼雲煙,只落得漁夫樵子幾句閒話。如此悲涼的意緒卻化為一句刻薄的挖苦:若不這般興衰更替,漁樵便沒有閒話可說了。這出人意表的冷嘲應有無限感觸,可又將千古興亡說得何等無足輕重。至此意猶未足,還要追補一層:縱然是留下幾座荒墳,橫著幾塊斷碑,也因年代久遠而無法辨認那上頭模糊的字跡了。古人將刻石立碑看作不朽功名的象徵,此處“龍蛇”本指碑刻文字龍走蛇舞的筆勢,但這詞也常用於比喻古代帝王,所以“不辨龍蛇”語意雙關:既然連銘功記史的碑文都已字跡莫辨,那麼後人又如何分辨歷史上那些龍爭蛇斗的風雲人物呢?“秦宮漢闕”著眼於帝王生前之貴不能持久,“荒墳”“斷碑”著重於死後之名不能永存,這就用虛無主義的歷史觀徹底否定了歷代文人所謳歌的青史留名的人生理想。
第三支曲直接用議論和反問對英雄豪傑建功立業的意義提出了懷疑。“投至狐蹤與兔穴,多少豪傑”兩句,由於押韻和字數的限制,實為倒裝:多少英雄豪傑,到頭來連荒墳斷碑都沒有,他們的葬身之地已變成了狐狸野兔出沒的場所。鼎足三分指魏、蜀、吳三國之爭,也兼指所有群雄紛爭的時代,正如秦宮漢闕不限於秦漢,也代表所有強盛統一的王朝,這雖是詩詞曲懷古詠史的常套,卻也有典型意義,且正好按朝代順序排列,使兩支曲連成一氣:鼎足三分的功業半途夭折,到如今魏在哪裡,晉又在哪裡呢?千秋功罪,後人又當怎樣評說?所以這茫然的一問與“不辨龍蛇”之意相生發,抹掉了多少豪傑爭奪天下的功過成敗和是非。回過頭來再看看那些狐蹤兔穴,已被歷史湮沒的英雄們當初逐鹿中原的紛爭也就像兔奔狐竄一樣沒有意義。
第四支曲由嘆古轉為諷今,內容與上二支曲並列,意思更透過一層:帝王豪傑的功業尚且化為烏有,更何況看錢奴的萬貫家財。可笑這些人心硬似鐵,一味地愛錢如命,看不透人生好景不常,為歡幾何,空使錦堂風月虛設,根本不懂得賞心樂事。全曲四句,分兩層遞進,看錢奴的庸俗愚蠢和晝錦堂的良辰美景兩相對照,俚俗的白話和清雅的詞藻各得其所。
第五支曲子便轉而陳述自己的人生哲學。“眼前紅日又西斜”寫一日之內光陰的流逝,遙承“百歲光陰”而來,“疾似下坡車”的比喻從羲和駕日車的常用典故脫出,化雅為俗,生動有趣。不過這句貌似參透生死的俏皮話裡隱藏著憤世嫉俗的深意,所以緊接著勸人莫笑自己像不會築巢的斑鳩那樣拙笨,這不過是糊裡糊塗地裝傻而已。自稱不善營生之計,其實倒是離絕名利是非的上計,明說一向裝呆,又點出渾渾噩噩混世的不得已。
第六支曲說:“利名竭,是非絕。”正是上一支曲結尾的言外之意。“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三句鼎足對,用鮮明的對比色描寫自己隱居塵外的清幽環境,構圖別具匠心:綠樹青山本來一近一遠,層次分明,但一遮屋角,一補牆缺,便像一圈遮擋紅塵的屏障,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封閉在“竹籬茅舍”中,造成了隔絕是非名利的小天地。上一支曲全用散句,既無對仗,又無雷同的句法,這一支曲全為對句,散而有序,整而不板,雅詞與俗調相間,典故和俚語並用,活潑和諧,妙趣橫生。
最後一支曲煞尾,正面點題:可歎人生在世,只有睡覺時才得安寧,天一亮便有萬事干擾不休。至此說到蛩吟才扣住秋景。人間萬事歸結到一點,無非是爭名奪利,所以下面用一組鼎足對,將古往今來世上的一切紛爭都比喻為“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攘攘蠅爭血”“蟻陣蜂衙”“浮生如爭穴聚蟻”的說法雖在元曲中常見,這三句卻因連用確切精當的疊字排比對仗,把蟻穴、蜂窩、蠅群的形狀寫得特別麻人。作者的功力還不僅在於能將封建社會中世人的醜態形容到如此惡心的程度,更重要的是能以迥異於世人的高雅情趣與之相對照,表現出細宇宙、小萬物、俯視塵世的超然神情。
這套曲子對封建社會的名和利作了徹底的否定,表現了及時行樂、消極厭世的虛無主義思想,將一個生活在亂世的文人內心的矛盾狀態表露無遺,併成為一段流傳千古、蕩氣回腸的靈魂剖白。全曲風格豪放,曠逸超脫,行文流暢,曲折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