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的從不是遊記,而是人生】
“……丈夫和妻子被分開,他們排在不同的隊伍裡,彼此很近,彼此不知道這個分開,是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他們連互相道別都沒有……他們懷著對新生活的期待來到這裡,然後,他們的人生結束在這裡……”
大多數的我們,最早都是在課本上聽到奧斯維辛的,知道它是二戰期間納粹德國建的最大的集中營。
大多數的我們,提到奧斯維辛,最初的想法都是,那是一個恐怖的地方,不會想要去參觀。
我一直沒有想過去參觀,直到2013年的那個夏天,忽然想去看看。
朋友說,“那地方你別一個人去,萬一去了抑鬱。”
我,“不會。現在心理很強大,正可以去檢驗一下有多強。“
是的,當時我就是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想去奧斯維辛看看它是什麼樣子,想知道自己去了會不會變得難過,潛意識裡更相信自己去了會更感謝生命感恩生活,想去受個洗禮。
對於奧斯維辛,
它因何存在?
它關押了哪些人?
這裡發生過什麼?
多少人在裡面失去了生命?怎樣失去?
它意味著什麼?
……
這些,都是抵達後才開始思考和尋找答案的。
去奧斯維辛的那天,是個下雨天。
路上先看到一片曠野。
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明明初夏,景色卻蕭瑟。
車開在一條柏油公路上,雨霧裡仍有不少亮著大燈的車往來著,可奇怪的是,行車聲和雨聲等聲音好像都聽不到,竟然覺得俱寂,好像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難言的肅穆感。
漸漸的,覺得這條公路看上去像是這整片曠野的唯一通路,心在這條通路里,開始隨之進入一種神奇的安靜。
我悄悄的想,這奧斯維辛的雨,落起來是無聲的嗎?
不知道奧斯維辛有多少雨天,但,來這裡是雨天真是特別合適。
抵達後,發現奧斯維辛集中營,現在叫奧斯維辛博物館。
無論團體還是個人,參觀都要現場跟隊,由裡面的工作人員同時也是講解員帶領入內參觀。
提前預約和現場預約的差別不大。
沒看到合適時間的中文團,我就報了一個時間最早的英文團,隨著一群大家都不知道彼此從哪個國家來的參觀者們,一起排隊進去了。
博物館入口處
講解員在介紹
帶隊的講解員叫Pola,波蘭籍猶太人。
為什麼記住了她?因為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講解員。
或許是Pola的身份令她對奧斯維辛有著非一般的感情,做出那麼好的講解。
被奧斯維辛殺害最多的就是猶太人,然後是波蘭的政治犯。
Pola有親友在這裡遇難,所以,能聽出她講解裡的濃濃的哀傷,動情時甚至還能看到她的眼睛裡含著淚花。可她又能把情緒控制住,一切原本娓娓說道,連控訴都顯得平靜,不煽情,不戲說,只給真實又帶真情的敘述。
第一次對一個講解員留下了那麼深的印象,被她深深打動。
難忘她眼裡的淚花,一直有閃爍,但不會掉下來。
行程結束時,Pola得到了所有人的感謝。
Arbeit macht frei(勞動創造自由)
我們一般說的奧斯維辛,是波蘭南部奧斯維辛市附近大大小小40多個集中營的總稱。
位於布熱津卡(Brzezinka)的奧斯維辛一號集中營是最早修建的,建於1940年4月。後來隨著關押人的增多,附近的比爾克瑙(Birkenau)和莫洛維茨(Monowitz)分別修建了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奧斯維辛三號集中營。然後,再修建其它的。
一般遊客參觀的,主要是奧斯維辛一號集中營和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
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大門上寫著格言:Arbeit macht frei(勞動創造自由)。
Pola說的對,這是世上最大的謊言。
也是最可恥的謊言,那些無辜的人被送到這裡沒有馬上死掉的,是因為他們還有“勞動”的“價值”。
密密麻麻的電網,比高牆可怕
原址上還保留著當時的許多建築,走在裡面,看到密密麻麻的電網,心中充滿難言的壓迫感:電網裡的人,可以看到天空和自由,卻觸控不到它們。
走向電網,是立刻的死亡。
不走向電網,是緩慢的死亡。
在這裡,每天都有人選擇走向電網。
這個在現場時不忍拍照,此圖取自網路
照片牆,是第一個震撼我的地方。
這裡的每張照片,都是一個遇難的生命。
照片上,詳細的記錄著被拍攝者的名字、編號、國籍、出生年月、職業、進入集中營和死在集中營的日期。
它們證明了被關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無辜的平民。
走在照片牆前,會不自覺去想象那些人活著時候的樣子,如何地接受檢查、拍照,然後接受虐待、死亡。
看日期,會發現,大多數人活不到一年,短的,活不過三天。
唏噓不已。
同時感慨,是不是要誇德國人一向做事認真才使得納粹的戰爭罪行鐵證如山?如此精細地做一件反人類的事,全球想不到第二家。
這樣的遇難者照片,找到的有四萬多張。
這是令人印象很深的地方。
早聽說過奧斯維辛不僅有堆成山的屍骨,還有堆成山的箱子、鞋子…甚至頭髮和金牙,都被原樣保留。
在現場參觀,真的連拍照都不怎麼敢,可又怕以後忘記,最終挑了能夠承受的幾個畫面拍了一下。
想象一下,一間間大屋子參觀過去,看到一屋子又一屋子的皮箱,然後一屋子又一屋子的鞋子…當看到連頭髮和金牙都能收集個大屋子時,真的看得非常涼颼颼:每一件,都曾屬於無辜的靈魂呀。
在奧斯維辛裡參觀,涼颼颼的地方太多。
所以,具體參觀記錄就記到這裡了。
整段參觀行程裡,最難忘的是聽Pola講起猶太人是怎麼被騙到奧斯維辛的那些歷史,至今仍記得她的敘述:
他們被騙上了火車,以為會去加拿大等遠方開始新生活,所以,每個人都帶著行李,帶著貴重物品,攜家帶口……然後,他們被帶到了這裡……
就在前面的月臺上,他們被分開,老人、小孩、不能參加勞動的人從那裡就被直接分開,直接送向死亡……
就在前面的月臺上,夫妻被分開,丈夫和妻子排成不同的隊伍,彼此很近,卻不在一起,他們不知道,這次分開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如果知道他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他們或許還能相互道別說些最後的話,可他們不知道,所以,就這樣,什麼話都沒有,他們永遠地分開了……
他們懷著對新生活的期待來到這裡,然後,他們的人生結束在這裡,沒有所謂的新生活,連舊生活都沒有了……
當年的月臺被保留下來了,站在上面想起Pola的話,感慨萬千
位於比爾克瑙的奧斯維辛二號集中營是最大的。
裡面有行刑場及毒氣室,可進行大規模屠殺,是最主要的處決場所。
走在裡面,舉目望去,非常空曠。
都是殺人的地方。
站在這裡,走近被保留下來的當年的鐵軌和月臺,心中真的感慨萬千。
忽然理解了為什麼重複講述了那麼多遍,Pola會依然有淚花。
彷彿真的能看到當年那些被騙到這裡的無辜又無望的生命。
沒有什麼比戰爭更加殘忍。
普通人的生命在戰爭面前是那樣的渺小,不由自主。
沒有任何一種失去抵得過失去人的自尊與自由。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被剝奪了所有的沒有明天。
如果有人覺得活不下去,可以來奧斯維辛體驗一下,然後,就會發現活在外面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即使一無所有,起碼還擁有自己。
只要太陽明天依然升起,就該好好活下去了。
集中營的某一處,有一排銅製的銘碑,用不同的文字,寫著同一句的話:
“讓這個地方永遠作為絕望的吶喊和向人類發出的警告,納粹曾在這裡殺害了大約150萬的來自歐洲各國的男人、婦女和兒童,主要是猶太人。
——奧斯維辛-比爾克瑙”
奧斯維辛,是德國納粹政權對猶太人實行種族滅絕的鐵證。
奧斯維辛,也是一座人文精神紀念碑。
它讓人時刻記得:和平和自由,是那麼的可貴!
抵達奧斯維辛的我發現,原來去那裡,不是為證明自己什麼,抵達,是為記住那段歷史。
一段讓自己終將更熱愛和平和感恩生活的歷史。
無論每個抵達者懷抱什麼目的前來,最終奧斯維辛都會讓我們瞭解那段歷史,記住那段歷史,警惕那段歷史,同時留住那段歷史帶來的思考和感恩。
果然,去了會更感恩生活!
希望有緣閱讀此篇的你,也更感恩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