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從巴塘開始,越來越多的騎友開始懷疑自己這趟騎行的意義:咱吃那麼大的苦,究竟是為什麼呀?我開玩笑說,北宋的大詞人柳永說過: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大概可以回去吹吹牛吧。立馬有很多人反駁,現在去過拉薩的人多了去,哪裡有什麼好吹的。
確實,早幾年川藏線上看到一個騎車的,跟看到白烏鴉似的。要是有個騎手坐在路邊休息,路過的自駕車一定有人下來給他送水。現在騎友互相碰到了,都沒什麼興趣打招呼,更不要說下車聊幾句。
從左貢到邦達是緩上坡,類似於理塘高原上的騎行,上百公里的路,海拔高度維持在4000米左右,都是藍天白雲,都是清澈的流水,都是連綿的群山,都是高原牧場,都能見到土撥鼠,只是沒有了之前的激情,可能是感覺理所當然,世界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左貢到邦達
位於玉曲沖積扇的村子
這兒的土撥鼠很肥大,也不怕人
田裡很多石子,只能種植青稞和油菜,此地海拔高,青稞剛剛出苗
在路邊休息時,看到下面河灘上的一群犛牛,一個藏族婦女也站在路邊,看著我。我揮手劃了一圈,問這些是否她家的犛牛(大概有一二百頭)?她應該不懂漢語,但肯定看明白了我的手勢,很幸福地點頭,是那種真正的幸福感,好久未從一個普通百姓的臉上看到如此真切的幸福感。
帕巴拉湖在左貢縣的南邊,距左貢縣城挺遠的,昌都強巴林寺的歷代高僧活佛都有來此祭湖的傳統,強巴林寺的帕巴拉活佛轉世時,需要來此觀湖,因此在康區人心目中是一個神湖。
1951年,新一代的帕巴拉活佛叫格列日朗,不到12歲,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18軍在昌都戰役前後,都把這位年幼的活佛作為最重要的統戰物件,只要他喜歡玩的,大炮機槍都可以讓他試試。結果非常好,18軍將士得到強巴林寺的大力支援,熬過了最為艱難的一個冬季。後來,帕巴拉.格列日朗和阿沛.阿旺晉美,一個官至全國政協副主席,一個官至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終身榮華富貴,也不妨礙他們得到康藏人民的喜愛。
中午打尖吃飯的黃氏川菜館位於田妥村,田妥村在田妥鎮西邊20多公里,左貢縣規模較大的二座寺廟土卡寺和田妥寺就在田妥村,我們吃飯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到。據說田妥寺的木胎、泥塑、金菩薩等有著極高的考古和觀賞價值。
傳奇般的藏傳佛教萬古千年地守護著一方子民,寺廟是眾人靈魂的寄託之處,也是虔誠信仰的所在之處,這裡的藏民非常真誠,他們心靈寧靜,不敢有半點奢求,因為他們信來世,他們把來世看的和今生同樣重要,今生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來世而修。
在田妥村裡看到了犛牛糞,曾經以為犛牛拉出來就是這樣圓圓的糞,但我在草原上看到都是一小坨的。後來看劉德瀕的小說《西藏秘密》,才知道藏民是把大量一小坨的犛牛糞收集到一起,攪和攪和,再用手攏成一張圓餅樣子,攤到牆上曬乾。以前旅遊時聽那些導遊講,高原上的犛牛拉出來的是六味地黃丸,不能以我們在平原地區那些發酵過的牛糞等同來看待、來想象,其實沒什麼氣味也不髒。
犛牛糞是青藏高原上最好的燃料,昌都戰役後,18軍的幾支部隊駐紮在昌都一帶,有一個命令是不得與藏民藏兵爭奪犛牛糞。戰士們想,我們怎麼可能去搶糞呢?天氣剛冷下來的時候,戰士們在駐地發現,藏兵一看見犛牛拉屎,就飛奔過去,抱起牛糞就跑,漢族將士跟看西洋鏡似的。等到了第一場大雪下來,大家才知道那玩意意味著什麼,後來解放軍有沒有去搶牛糞,就不得而知了。
犛牛糞還是非常好的保溫材料,可以用來塗牆。在山腳下經常可以看到被牆圍起來的牧場,和新疆的牧場不同,那兒很少會把牧場圍起來。這種情況可能和祿東贊在吐蕃推動的田制改革有關,祿東贊是松贊干布的大相,他可能仿效唐朝的均田制,在吐蕃推動劃定田界。
劃定田界,使得自由民獲得土地,並向吐蕃政府繳納農業稅,使得政府的收入大增,有實力向外擴張。之後這個政策擴充套件到牧區,牧民也劃定放牧地界,這些被牆圍起來的牧場就是這個制度的遺存。好像和八十年代的包產到戶差不多的意思,不知道這些牆上會不會塗犛牛糞。
離開田妥村近30公里,有美玉橋橫跨玉曲,過橋向東3公里,可以到達美玉草原,這兒是純牧區,茫茫一片綠色無邊無際,像海洋一樣望不到盡頭。美玉草原名副其實,像一塊碩大無比的碧玉一樣,在天地之間自由懶散鋪陳開來。綿延起伏的山巒將其環抱,彎彎的開曲河靜靜流過她的裙邊,遠處高冷的雪山心甘情願為其充當綠葉。
不過這是給自駕或者摩遊的遊客享受的,騎行到此一般會遇到強烈的逆風或者側風,特別是剛過美玉橋的二三百米,感覺那個側風能連人帶車都吹起來,因此基本沒有騎友拐去美麗的美玉草原。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這是一個女騎友,騎的是公路車,速度挺快
接近邦達時,看到更多的雙色山。
下面褐色的部分出露了很多的層狀岩石,確定是沉積岩,是頁岩,如果埋在地底深處,就是出產石油的那個岩層。上面灰色的岩石我猜測是火山岩,不知道對不對。
邦達草原比美玉草原更大,主體部分位於邦達鎮到昌都的二百多公里地段,南北走向,我們從東面進入邦達鎮,可以遠眺到一部分。
邦達海拔4000米以上,幾年前還是川藏南線和北線的交匯點,現在川藏北線直接從昌都一路向西,就不是非要經過邦達了,這個對邦達的影響頗大,小小的邦達鎮顯得很冷清。
西藏駐軍的老兵胡玉泉,2006年開著小云雀重返西藏時,路過邦達本想住兵站,兵站的人說只能住部隊的人,老胡想兵站就是為過往的軍車提供住宿吃飯嗎?以前就不是這個樣子。有兩個當地群眾進到了兵站的裡面,“哎呀!兵站的人哪,那個態度真惡劣,連訓帶罵的。”老胡感慨啊,現在兵站咋成這個樣子了?和他們那時的第一代駐藏部隊根本就不能比,而且他發現沿途很多都是這樣。
那個兵站就在57318客棧的對面,我只在幾個時間點聽到裡面的軍號聲,就沒看到任何一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