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遲到的感恩之旅一一拜訪老政委劉毓威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要緊處只有幾步。

回顧自己走過的人生之路，雖然在要緊處的幾步，有的該走而沒有走，有的不該走則走了。但是在部隊的那一段路，卻走的一帆風順，成為我最值得懷念和追憶的崢嶸歲月。

（在網路上看到劉政委的一張照片）

這完全得益於部隊這個大熔爐的淬鍊。從1970年底到1984年初，在14個年頭的軍旅歲月中，組織和領導的關愛無處不在，使我與老部隊老戰友老領導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他們是我心目中最敬愛和尊重的人。為此，從2015年開始，我在全國的名山之旅中，又增加了友誼、感恩之旅。

爬全國名山，會各地戰友，成為我近幾年退休生活的一項重要內容。到目前為止，我已爬了全國138座名山，拜訪了從戰士到班、排、連、營等各地的老戰友和老領導。然而回想起來，卻有一個很大的缺憾，就是沒有拜訪過曾經的師首長。這其間不是沒有想過，而是顧慮太多：從將軍到士兵，中間差的層級太多；而且分別幾十年了，領導還記得我嗎……

（鐵五師政委劉毓威）

那是1981年初，在鐵道兵的一次整編中，南疆線上的鐵道兵5、6師合併，組成新的鐵5師，師機關對口合併，我由6師合併到5師政治部組織科。那時劉政委是我們的政治部主任，之後在他的身邊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他的為人處事，都深深地影響著我們。其中有3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 一事，部隊剛合併時，對機關作風抓得很嚴。司政後三大部分別組織出操，領導都率先垂範。師長劉明江身著筆挺的軍裝，帶著雪白的手套，首先出現在操場上。有一次，劉主任問帶隊出操的秘書科長說，今天政治部的人都出操了嗎？秘書科長回答，都出了。劉主任說，不對，組織科小沈就沒出。那時我習慣夜間加班寫材料，早上往往不能按時起床。秘書科長事後告訴了我這件事，我就再也沒睡懶覺了。

第二件事，那年夏天，我出差去烏魯木齊辦事，車隊給派了一臺北京吉普車。臨上車時，有兩名女兵順路搭車想去烏市看看。當我從她們的談話中得知，其中一位將要退伍離開部隊，很想去天池看看時。辦完事後，我又私自決定去了一趟天池，這樣就比正常時間晚回來了一天。當我回到機關時，剛好碰到劉主任。劉主任當面問我，小沈，你去天池了嗎？我說，去了。劉主任說，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了。機關關係複雜，你還沒回來人家就把事情捅上來了。昨天晚上在首長辦公會上，司政後為此事吵了起來，今後用車三大部都分開用了。在這件事上，劉主任沒有指責我，但卻忠懇地提示我在機關工作中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影響。

第三件事，1981年初，我探家剛剛回到大河沿火車站，便聽到了鐵道兵撤銷的訊息，同時也聽說了在這之前師裡已研究決定我到南疆線新管處當組織科長的事。何去何從，多種矛盾交織在一起，使我一時不知所措。劉主任看到我回來後，便問幹部科長說，小沈回來了，怎麼沒找我呢？科長說，可能沒來得及吧。過了兩天，我剛好在幹部科長的房間裡遇到了劉主任。劉主任簡單地問了一下我的情況後說：小沈，你不要怕，我看你面前的道路起碼有4條：一，咱們鐵道兵雖然撤銷了，新疆軍區可能要和我們要一批年輕幹部，到時你可以去。馬上實行軍銜制了，當兵也不錯；二，如去不了軍區，合併後上級機關可能會和我們要人，到時我們可以推薦你去；三，（忘記了）；四，如上面都實現不了，四師在你家鄉修兗石鐵路，你就調回老家去吧。

過了不長時間，兵部在北京召開了一次各師參加的政治部主任會議，劉主任參加了會議。回來後，碰到我時便問我，小沈，想不想回老家？我說想！他說那你就到四師去吧，在北京開會時，我和四師汪主任說好了。以前和你說的那幾條，現在看來都實現不了了。

我向劉主任表示了衷心的感謝。很快便持幹部部門的正常調動手續，調到了山東臨沂市四師機關。這裡離我的老家只有50公里，而我愛人工作的供銷社，就在鐵路邊。

我離開新疆後，劉主任被任命為鐵5師最後一任政委，帶領部隊完成由兵改工的各項任務後，離休留在了西安，成為一名終生的職業軍人。

（劉政委與年立功受獎人員）

劉政委的老部隊是鐵道兵10師，經歷過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戰火的洗禮，參加過多條鐵路建設，經歷過基層各個崗位的鍛鍊，在團職崗位上被選拔為鐵道兵工程學院的政治教員，後調鐵道兵5師團政委、師政治部主任，政委。舉重若輕，乾淨利落，是他一貫的工作作風。在他手下工作，既是我們工作中的首長，更像是一個生活中的父親，我們想到的他早已想到了；而我們沒有想到的，他也為我們想到了。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而劉政委對我是湧泉之恩，而我卻沒有滴水相報。為此，我決定到西安去看望老政委，儘管這是一次遲到的感恩之旅。

臨行之前，我先給劉政委家打了一個電話，是保姆接的，她說“老爺子到下面活動室了。”第二次再打的時候，劉政委在家。我向他簡單彙報了自己，他說，“噢，有印象。好像當時你們有兩個調回山東的。”當我向他提出要到西安拜訪時，他說“不要特意來了，打個電話就很好了。我今年93歲了，下樓有時還要人推著。”……

和劉政委通話後，我馬上買了去西安的火車票。16號早到達西安，打的到達興慶路上的軍幹所。進門之後正在向值班室詢問時，剛好一中年軍人經過，他說劉政委在西院，你暫等一下，我們早點名後，有兩位女兵帶你一起過去。我向他表示感謝後原地站了一會，又過來一位稍微年長的人，他說其實你到西院很簡單，過一個路口西面便是。我按照他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後，一位女兵氣喘吁吁的從背後追上來說，“叔叔，你還是回去暫等一下，你第一次來怕你找不到。我們馬上安排好工作帶你一起去。”

我隨這位女兵又回到院內，稍等了一會，兩位女兵忙完手頭的事情便帶我上路了。路上她們告訴我“劉政委這幾天過生日，被女兒接走了，保姆也回鄉下了。現在可能回來了”。“劉政委是山東人，你從山東來，剛好和他拉一拉。”

（我與劉政委的合影)

送別了女兵，環視了一下老政委的房間，水泥地面，木製傢俱，簡單的陳設，一如老政委簡樸的作風和人生。再看眼前的老政委，雖已九旬高齡，但思維敏捷，行動自如，使我甚感欣慰。老政委說，我4個孩子都在西安工作，他們都有各自的家，我請了一個保姆，自己住在這裡。

接著，老政委簡單問了一下我家的情況，我向他介紹了一下轉業或調往濟南的原5師人員的情況，他都還記憶猶新。我們還談到了過去部隊時的人和事，黨的現行政策和社會的變化。有些問題他都讓我先談談自己的看法，使我好像又回到了40多年前的部隊生活，那時他就這樣遇事先聽取下屬的意見。

談到現實生活問題，我問老政委，現在的離休金有2萬了嗎？他想了想說，全部加起來還不到。 我對這些都不在乎了，現在看病、出行都不要錢，子女也早都獨立了，我還要錢幹什麼？

談的最多的還是家鄉山東的事情。老政委的老家在威海，是個宜居的地方。“過去我每年都回去看看，今年還能去嗎”？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自言自語的說。

(劉政委在翻閱報紙)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是保姆從老家華縣回來了。老政委向他介紹說，“這是我的老部下。”我一看時間快到10點了，原本計劃一個小時的會面，現在快到兩個小時了。我隨即向老政委告辭，向他說明我已買好了當晚回濟南的火車票。 老政委說，好吧，時間上你作主。隨後他起身拿起了茶几上果盤裡的桔子，倒進一個塑膠袋裡，放到我的揹包裡，“帶著路上吃吧”。這時兩位女兵也來了，可能要做例行性體檢。我再次向她們致謝，她們陪同老政委一起，把我送到了門外。

(劉政委讓我帶在路上吃的桔子)

離開老政委，我的內心感慨萬千。新疆一別40多年，政委老了，我也進入了古稀之年。但在老政委面前，我願自己仍然是當年他習慣喊的那個“小沈”，老政委也永遠是我的老政委！

(劉政委住的軍幹所)

西安，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座陌生的城市。這裡曾留下過我戰鬥的足跡，也有很多親愛的戰友，但在剩下的一點時間裡，我不想再打擾他們，而獨自再走一走曾經走過的路……

這是西安興慶公園。1974年初，我所在的鐵6師建築給水發電營1連，奉命從襄渝線轉戰西安修建家屬基地，就在興慶公園北門北面的東關大街上。那時我們經常到公園來玩。

2020.12.26於泉城濟南

作者簡介：沈子友（心繫遠山），山東莒縣人，大專文化，1970年12月入伍，1984年1月集體轉業至中鐵十四局黨務部門工作。愛好文學，喜歡讀書，有多篇文學作品在報刊和各大網路平臺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