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掠走的小石室，現存於日本東京」

孝堂山位於濟南市長清區孝裡鎮，山雖不高，但名聲很大。山頂上建於東漢時期的一座石祠也就是漢石室，為中國現存最早的地面房屋建築，又因石室內刻滿了精美絕倫的壁畫，所以這座價值連城的石祠早在1961年就被國務院列為第一批重點文保單位。

從1907年一位法國漢學家沙畹拍攝的孝堂山圖片來看，清末民初時期的孝堂山周圍還沒有人家居住，山上的植被也很少。但山的周圍卻有很多的古代建築存在，比較大的建築有碧霞元君殿、觀音殿等，一些稍小的建築也非常多，這一時期的孝堂山說是一座藝術聖嶺也不為過。

但隨著時光的流逝及社會的巨大變遷，除山頂上的漢石室還算儲存完好外，山下及周圍的古代建築蕩然無存，一些藝術價值極高的古代石刻藝術品永遠的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多年前，筆者去孝堂山及山下的孝裡鋪考察，和幾位上了年紀的老鄉交談中得知，山上有塊石碑在抗戰時期被日本鬼子盜去，至於被盜走石碑的具體情況則沒人能夠說清楚。

翻看《考古》期刊1983年第8期，裡面登載了文物專家蔣英炬《漢代的小祠堂》一篇文章。 文章的開篇部分寫到，蔣先生在查閱資料中得知，過去日本人藏田信吉氏曾在長清孝堂山下掘出過小祠堂的畫像石。但只有祠堂三面牆壁的構件，全貌則不識，原石藏日本東京工科大學等內容。蔣先生還在文章中提供了構成小石室三塊青石的平面圖、俯檢視、底座圖三幅素描圖。

從以上資訊可以判斷，當地百姓相傳日本侵華期間盜走文物的情況是屬實的，只不過不是石碑，而是石祠畫像石，不是一塊，而是三塊。

被掠奪到日本的小石室，由於現在的人沒有見過實物或照片，究竟是什麼樣，沒人說的清楚。除了蔣先生文章中透露的這一小部分資訊外，其他有關小石室的具體情況一無所知。

事情的轉機緣自前段時間中國社會科學院組織的“山東漢畫調研班”，他們一行21人來孝堂山調研。長清區文物局文物保護專家韓特先生有幸結識了被譽為“小揚之水”的京城才女劉明衫女士。他們在交談中提到孝堂山舊時也曾有小型石室的事。劉女士還從一位去日本的朋友那裡得知，當時正值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0週年，國內文物部門配合曹操墓的文物及資料首次到日本展覽。此時東京國立博物館正在舉辦《三國志》文物特展，並將日本國內和中國帶去那裡的漢代精品文物集中到博物館展覽，這其中就有來自孝堂山久無音信的小石室。

「飛馳的車馬圖」

這個訊息讓韓特先生為之一振，馬上就想看到所掠文物的照片。但那位朋友只是隨意拍了一些照片，沒有刻意去拍某些特定文物，只是說看到過有孝堂山小石室的展示牌，自己所拍的照片也難以判斷是不是小石室。這位朋友答應忙完工作過段時間後，再去這家博物館認真拍一下。

韓特先生徹夜難眠了，甚至根本等不及這位朋友過幾天再去拍圖片的行程。於是韓特先生開始聯絡濟南市文物局的於茸局長、市對外交流與合作處侯處長、山東省博物館郭思科館長、省文物局張衛軍處長、山東省石刻館楊愛國館長等。但很遺憾，所有的這些努力沒有回饋到一條滿意的訊息。

沮喪之下的韓特先生想起了2017年參加全國一個有關文物保護培訓班的情形。在這個培訓班上自己結識了很多河南省文物界的朋友。於是趕緊翻出了當年的通訊錄，焦作的、新鄉的、洛陽的、安陽的等等，然後顧不得夜深不打電話不擾人的慣例，挨個打電話加微信聯絡起來。

第二天，當詢問到洛陽市伊濱區文旅局武利新先生的時候，他向韓特先生提供了洛陽考古院王鹹秋的電話號碼，並說王先生參加過曹操墓的發掘工作，而且已經隨團去日本布展了。於是韓特馬上把電話給王鹹秋打了過去，但得知此時的王先生已經回國了。當王鹹秋了解到韓特的要求後，明確告訴韓特，自己在東京國立博物館特意拍了很多有關孝堂山小石室的圖片。因為在這之前王先生讀過楊愛國館長的《孝堂山漢石室》這部專著，所以印象非常深刻。王鹹秋答應，當晚回到家後就把有關小石室的圖片從電腦裡找出來，儘快發給韓特先生。

夜已經較深了，坐在電腦旁等圖片的韓特先生沒有一絲睏意，一動不動，以至於孫子過來不解的問道：“爺爺您傻了嗎？”

經過一段時間的煎熬，電腦終於有了訊息發來的滴滴聲，韓特先生立馬解開檔案，終於看到了神一般存在的漢代小石室的圖片。儘管照片為手機所拍，不是很清晰，有幾張還很模糊，但被掠走近八十年的小石室終於有了具體的形象呈現出來。

從所有圖片及圖片中拍攝到列展的文字資訊中可以知道，小石室無頂無座，只有三塊青石組成，統高115釐米，其他資料沒有。但從三塊石頭相互的比例來看，後面的青石由於是塊正四方形，所以長也應是115釐米無疑。兩旁的邊石厚度差不多有20多釐米的樣子。再結合文物專家蔣英炬先生所發表的小石室素描圖中的俯檢視來分析，兩塊邊石的長度大約50多釐米，而兩塊邊石的後面向內收縮，也就是說，兩塊邊石不是規整的長方體，而是被打製成了兩塊楔形狀的石頭。估計品質差不多得有千把斤重。

「小石室右邊前立面雕刻的人物像」

小石室沉凝如鐵，上面雕刻的畫像優美清晰，內容豐富。雕刻技法為淺浮雕，這有別於孝堂山漢石室以線為主的雕刻技法，與孝裡大街村出土的西漢墓葬畫像石風格極為相似。所以從時間上判斷，這座小石室制建於西漢（前漢）的可能性較大，比建於東漢（後漢）時期的孝堂山漢石室要早不少。而日本方面展出小石室的文字中對此標註為後漢，是值得商榷的。

這座小石室在掠走前究竟在孝堂山的什麼位置，已無從考證，被掠前真實的形狀也不得而知。其實所有這一切的疑問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音信杳無的小石室終於讓國人再次看到了它的芳容，再次對它迴歸到掠走時的地方燃起了希望之火。

韓特先生對筆者說：“在日本能發現被掠走孝堂山小石室的真跡意義重大，下一步的工作看看能不能從文化交流的角度親自去日本一趟，把小石室從各個角度仔細的拍下來以好向家鄉的人民做個彙報。三塊青石的頂部和底部，有沒有一般石祠構件上的卯榫結構也必須到現場仔細考察才能得出結論。能拓印到拓片及搞到三維數字影像圖更好。至於小石室能不能回到中國的問題，由於事情重大，需要國家的力量才有可能達到目的”。

山河破碎時的祖國有很多珍貴的文物被列強劫走，這也成了全體中華兒女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隨著中國的日益強大，追索流失文物回到祖國的呼聲日漸高漲。小石室什麼時候能回到孝堂山的懷抱，也就成了國人特別是家鄉人民一個強烈的願景。

「東京某博物館對展出的孝堂山小石室標註的位置等資訊」

「日本方面有關小石室的日語圖文資料」

（在本文的採寫過程中，得到了濟南市長清區文物局韓特先生的大力幫助和支援，在此表示誠摯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