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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快點給我抓拍一張美顏照!”

秋日午後,一群穿著時尚文藝的“小姐姐”帶著他們的男朋友,跑到又一網紅聖地,駐足打卡。喧囂的年輕人,將這座依地勢而建的宮殿圍得水洩不通。一時之間,大明宮像似一處千百年前被遺留下來的祭奠園,它被不諳世事的貴族後裔上下打量,以成就他們尋根問祖的虔誠使命。

大明宮網紅打卡處

雄厚的城牆,配以一種叫做粉黛亂子草的粉紅色蘆葦群,被過往叱吒風雲的歷史煙雲反襯出幾度平和與安詳,純美而天然。蘆葦群隨秋風盪漾,與千里迢迢趕赴於此的靚女們的絲襪和高跟鞋,共同營造出一種古今穿越的和諧氛圍。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方天地,竟是曾被譽為“千宮之宮”的大明宮。

破舊未必立新

資料上都說,大明宮原本是紫禁城的4.5倍之大,它打造了一個帝國不可一世的雄心壯志。但置身這座地處西安北郊荒涼的“中式城堡”之中,人們總是很難捕捉到距今許久的偉岸磅礴之氣。站在遺址處放眼望去,偌大的宮城空空蕩蕩,頭頂上方空氣清冽悽美,只有仿唐的馬球雕塑前雲集了一些“一言不合就尬照”的遊客,給這裡多少增添了些許人氣。

大明宮的“生”並非一天便可拔地而起,但大明宮的“亡”卻可在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

唐朝末年的一個冬天,農民起義領袖黃巢率軍進入到長安城的周圍,久久攻城不入。固若金湯的長安城早被嚴絲合縫地加以保護,它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宮一般,容不得半個閒人翩然入內。在與唐軍焦灼對峙的期間,黃巢碰到了一位貴人,他就是“臥底”於長安城內的一位白鬍子老人。

因久居長安城之內,這位老人對黃巢將進軍長安城的攻略和盤托出。出於感激之情,黃巢吩咐這位長者,讓他以及城內的父老鄉親務必於正月十五之際把紅紙覆蓋於燈籠之上,以免遭受戰火之患。唐僖宗廣明元年(880年),黃巢終於實現他兒時的夢想——攻入大明宮,開啟他的帝王之旅。

黃巢起義進入長安城

這位“準帝王”倒是一諾千金,在攻下長安城之後,他命令隨行官兵不得進入“紅色燈籠”的民居之中,而凡是不懸掛紅燈籠者,必為“達官顯貴”。長安百姓確實不再受戰亂之難,正月十五這天夜裡,家家戶戶高懸著“紅燈籠”的傳統也從此沿革至今。

百姓安危是保留下來了,但是大明宮的輝煌過往卻被黃巢的一把把火焚燒殆盡。有再一,便有再二。大明宮自被黃巢無情燃盡之後,李茂貞、朱全忠等人更是跟風效法,大明宮再也難逃被大火毀於一旦的宿命。更為有趣的是,那些高懸紅燈籠的百姓並沒有因為大明宮的消失而悲傷,反倒跟隨著這些起義者一起搶奪大明宮燒燬後所遺留的珍寶。在他們眼裡,再富麗堂皇的東西,如果不為民所有,亦是徒勞無用的。

這一始建於公元634年的“大明之城”,在走完它246年的光陰之後,暗淡地消逝於卑微的塵埃裡。在歷史長河之中,大明宮固然絢爛過、華美過,但它的凋謝竟是如湯沃雪,不堪一擊。

有些東西,一去便不復返矣。王夫之在其《讀通鑑論》有云:“亡唐者黃巢,而黃巢不能有唐。”人們常說“破舊立新”,大明宮的破敗告訴我們,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從來不一定遵循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鐵律。

大唐遺風

黃巢等人沒有留下大明宮,卻被日本人學了過去。現在,日本平城京、平安京宮城的總體輪廓,便是在模仿唐代大明宮的基礎上,存立於世的。

位於日本奈良市西郊的平城京,曾是奈良時代的京城。公元710年(和銅三年),元明天皇定都於此。漫步於這座城市的一磚一瓦,所有的華夏子孫都能感受到大明宮遺失之風流。這座東西約6.3公里,南北約4.7公里的城郭,以及被認定為“古奈良的歷史遺蹟”的仿唐建築,成為窺探大明宮萬千風情的繼承者和倖存兒。

平安京其實就是現在京都的市中心,是日本曾經的首都。平安京後世稱為“へいあんきょう”,其實它是為了防止最初建立起來的長岡京重蹈騷亂之覆轍,被日本人常以“たいらのみやこ”(“平安”之寓意)掛在嘴邊。

古京都是一個東西4.5km、南北5.2km的長方形佈陣。北端中央是皇城佈局,朱雀大路貫穿於皇城的正中心。左京和右京被朱雀大路一分為二,不得不說這種城市規劃的思路都來源於盛唐之時的長安。平安京的宮城建造之靈感火花,更是與那座曾坐落於長安城的曠世宮城大明宮意惹情牽。

2000年在央視熱播的《大明宮詞》用一種莎士比亞式的話劇風格,講述了在大明宮所發生的明爭暗鬥的故事,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印象。其實,看似冷峻木訥的龐然大物深處,藏有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之地,他就是盛放“梨園”的太液池。除了《大明宮詞》所展示的權力鬥爭之外,大明宮是一個大唐之風得以滋養的溫床。大唐的繁盛最全面的表現,不在於其經濟的繁盛、政治的安定,而是其文化的繁榮。處處彰顯著的藝術氣息,讓這一朝代明顯地和其他政權區隔開來,為世人所銘記。

西安太液池

這個朝代對藝術的痴狂,不僅在於唐詩的欣欣向榮,還在於戲曲的大放異彩;不僅在於李白、白居易的大手筆,還在乎唐玄宗、楊貴妃的常廝守。“梨園”經由唐玄宗的弘揚和傳授,成為後人所俗稱的戲曲界的代名詞,影響不可謂不深遠。這位唐朝在位最長的皇帝,亦是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他親自教授當時藝人學習曲調、韻律,並組成一個的戲曲班子,讓梨園中瀰漫的藝術之氣在大唐蔚然成風。亦歌亦舞,風流倜儻才子李隆基的唱腔疊加上傾國傾城佳人楊貴妃,組成了一幅大唐盛世的歌舞昇平的畫卷,兼收幷蓄,雍容華貴。這種古典浪漫主義般的藝術表現手法,亦比西方文藝復興、啟蒙思想運動時期領先了幾個世紀。

天馬行空

大明宮卓然渾厚的氣韻雖然被日本吸取了很多,但日本所形成的“文化景觀”與大唐氣象不盡相同。這可以從步入到日本每一條街道的感覺,可見一斑。沒有大明宮的那份博遠,日本走的是“小而精”的路線,而且“小而精”在很多時候可轉化為精雕細琢的“苛求”。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無法做到“盡善盡美”,尤其是有關文化傳承的命題。開放大氣就難以同時做到精耕細琢,反之,細膩精緻就少見天馬行空的粗獷。與大明宮梨園的揮灑自如相比,日式“藝妓文化”就顯得近乎強迫症的“細節控”。據悉,在日本想要入行的“藝妓候選人”,需要在其十四五歲的時候就要先從艱苦的“幫傭”一角做起,她們會時不時地接受有關妝容的培訓和考核,還要一板一眼地被灌輸一些繁文縟節,禮儀、舞蹈、插花、樂器、詩書等專項,每項技能都需親力親為,更別提莫混過關了。

日本藝妓

雖然有一種說法稱,日本藝妓的髮髻風格來源於唐朝,但這種髮髻修飾的流程極為複雜,從始而終的梳理竟持續長達一週的時間。為了讓這種頭型維持原狀,藝妓還被要求用一種特殊的枕頭入眠,雖然這種方式有礙舒適的睡眠,卻讓藝妓的形象能夠在標準的流程上得維繫和傳承。相較而言,唐朝女子的髮髻與服飾,則更多了一些想象的空間和極具創意的藝術表現力,浮華豔麗。細緻嚴苛的標準化流程,讓以藝妓、相撲等為標誌的日式文化與崇尚浪漫主義情懷的大唐風骨所遵循的“路數”大相徑庭。同屬儒家文明譜系的兩者有時放置在一起,甚至顯得方枘圓鑿。

走出空空如也的遺址公園,廣場上有很多西安市民席地而坐,享受野炊時光。廣場的東側被一群廣場舞大媽佔據,西側則是擠滿了陪伴著孩子放飛風箏的奶爸們,他們歡笑不絕,心花怒放。大明宮遺址留給這世間一種淒冷的景象,它卻跟隨不同的時代更新蛻變,充當起一個碩大的享樂之園。再高大上的事物,總有它落入塵世的宿期,這是不是亦是大明宮被遺失之餘後的另一番盛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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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為何故宮的房頂從來都看不到鳥糞?600多年了還如此明亮?
  • 實地探訪新安北堤(三臺鎮大堤新走向)的高清大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