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世紀托斯卡納詩人彼特拉克

曾將這裡稱為“另一個世界”。

它熱情、張揚，

貢多拉在水波聲中飄蕩漸遠。

這是一座由橋樑和運河連線的水城——威尼斯

此時，正值喧囂的18世紀。

一隻貢多拉正緩緩靠近城市，

船上是裝備齊全、華麗光鮮的貴族們。

威尼斯，是他們“壯遊”之路上

最重要的一站。

· 壯遊 ·

大概從16世紀末到19世紀，旅行是歐洲貴族教育的必修課，也是富家子弟的“成人禮”。年輕人會花上幾個月甚至一年，在旅行中學習藝術文化知識。他們的足跡遍佈歐洲各個名城：巴黎、羅馬、威尼斯、佛羅倫薩，甚至遠抵希臘地區。

這群貴族，

特意在狂歡節開始之前

到達威尼斯。

現在，我們就跟著他們的腳步

走進威尼斯人群中，

來一場縱情狂歡吧。

旅行家們眼中的威尼斯影像

威尼斯的一切

令到達的貴族們驚歎不已：

臨近的佛羅倫薩、羅馬是如此文藝古典，

與它們大有不同，

威尼斯似在等待年輕的人們，

一同奔向瘋狂的天堂。

因此，這裡的藝術

也顯得大膽旺盛、精力充沛。

這是華託描繪的“威尼斯式”宴會，

但依然帶著法國的靡靡風情

威尼斯宴會/華託/1718-1719/藏於蘇格蘭國家畫廊

/ 城市畫景 /

當法國畫師們

正畫著柔軟旖旎的濃情愜意，

威尼斯的藝術家

卻渴望用畫筆留存下

這座城市生機勃勃的景象。

18世紀威尼斯聖馬可廣場/Francesco Guardi

17世紀，“城市風景畫”

從荷蘭來到義大利，

終於在18世紀的威尼斯紮下了根。

本地畫家卡納萊託

成為畫派的佼佼者。

聖馬可廣場，有風輕輕吹過，人們腳步不急不緩 卡納萊託/18世紀20年代晚期

聖馬可廣場的慶典，

大運河邊的人家，

船帆鼓動，波紋流轉，

卡納萊託的畫筆精確地

捕捉著威尼斯一幕幕生活景象，

平凡瑣碎，也寧靜柔軟。

雲卷而上，河面如鏡 這是威尼斯人的生活一角 卡納萊託/1722

壯遊期間的英國貴族，

愛極了卡納萊託的畫作。

如果離開時不帶上幾幅，

都不足以證明自己曾到過威尼斯。

威尼斯大運河入口/卡納萊託/1730

/ 巨集大神話 /

不過，別因為城市畫中的寧靜，

就以為威尼斯人崇尚“樸素”。

從這平凡生活景緻走入教堂或府邸中，

才會發現洛可可風早已席捲至此。

那浮空飛行的天使，線條柔和的傢俱，

都讓人如同身處宮廷。

威尼斯市中心的Ca' sagredo宮殿

在18世紀被重新裝飾

稍一抬頭，便可見到大理石小天使們飛舞的模樣

連床榻都要以柔美繁複的線條裝點

小天使們包圍著的天頂壁畫 自然也是人們酷愛的神話主題

神話題材也是當時流行的藝術主題。

極擅長神話主題的提埃坡羅，

就這樣成為貴族們的最愛。

在Palazzo Labia中，

處處裝點著提埃坡羅的大作。

兩層樓高的拉比亞宮內部，完全被壁畫覆蓋

甚至令人分不清門窗的虛實

提埃坡羅的壁畫與天頂畫呈現出極為巨集大的戲劇效果

宴會大廳東面牆上的壁畫為

《安東尼與克利奧帕特拉的宴會》

僕人、士兵、音樂家與陽臺上的人們

完全與宮殿結構融為一體

天頂壁畫在吊燈的照耀下極為震撼

《柏勒洛豐騎在天馬帕伽索斯上》

另一個天頂，《貴族征服嫉妒》

似是為迎合貴族們的驕傲自持而作

畢竟，以這華麗的宮殿為舞臺，

宴會才更顯得別致有趣。

要論起“享樂”，威尼斯人

絕對是當仁不讓的領軍人物。

狂歡前的曖昧號角

對於千里迢迢而來的旅行者，

威尼斯的一切可比故鄉生動許多。

因此感受藝術倒成了次要，

最重要的，是來場盡情的享樂。

是的，在威尼斯，你可以拋下

所有規矩束縛，優雅地“墮落”一場。

威尼斯狂歡的標誌 就是這華麗又有些許詭異的面具

怎麼樣才能盡興？

首先，你得掩蓋住自己的身份。

···

每個參與威尼斯狂歡的賓客們，

都可以戴上一個別緻的面具。

它將身份階級、面容五官全數遮蓋。

貧窮的貴族們挺起胸膛，

嬌羞的大小姐終於大膽示愛。

誰管你是總督還是女傭？

任何辨認“面具先生”的行為

都是不禮貌、不得體的。

· 威尼斯面具 ·

- Bauta -

最基礎的方形白色面具

方便佩戴者進食飲水

有一定程度的變聲作用

加上三角帽與斗篷

甚至可以混淆性別

- Moretta -

無帶橢圓黑麵罩

通常由女性佩戴

依靠佩戴者咬住內側固定

因此在不移除面罩時無法發聲

更添神祕感

- Medico Della Peste -

因瘟疫多次肆虐威尼斯

醫生們常佩戴這樣的鳥喙面具過濾空氣

如果可以搭配黑色長袍與白色手套

就再完美不過

在18世紀的威尼斯，

一年有六個月可以合法佩戴面具。

真正的狂歡節還未來臨，

身份已成為無足輕重的符號，

人們會去做什麼？

/ 幽會 /

身份被遮掩後，

世俗帶來的枷鎖被斬斷，

一切隨心所欲。

於是，城中各處上演著

暗通款曲的曖昧戲碼。

侍衛正逗弄著夫人養的小奶狗

不過究竟是侍衛還是情人，還值得商榷

雖然，丈夫還在後面看著呢

Pietro Longhi系列畫之《拜訪》

就在聖馬可廣場一家咖啡館門前，

黃衣少女摘下面紗露出自己清麗的臉蛋。

一旁戲院包廂的侍者，

正準備將鑰匙交給她與身後那位男士。

接下來戲院包廂中將發生什麼故事？

Pietro Longhi系列畫之《會面》

寬大的外袍可以遮住服飾上的家徽暗紋

讓窺探者與告密者摸不著頭腦

威尼斯的畫師們

在此刻竟也賺得盆缽滿盈，

誰能想到，

畫室也能成為幽會場所呢？

《畫室中的畫家》/Pietro Longhi

那位將面具撥到一邊的男士

就是這位小姐的“Cicisbeo”

他要做什麼？為她精心打扮、陪她的小狗玩耍

偶爾，還要扮演她的情人

/ 賭場 /

在家鄉做不了的事，

在這座水城一定要玩夠本,

比如——賭場。

威尼斯擁有歐洲罕見的公開賭場，

這裡沒有黑夜、不會停歇，

讓“面具先生”們的心跳徹底沸騰。

人們戴著面具，混跡在威尼斯的Ridotto賭場中

Francesco Guardi/1755

蘇富比紐約以209.85萬美元價格成交

這裡沒有身份，只有歡樂

"Ridotto"是威尼斯第一家

合法的公共商業賭場，

在這裡，最著名的莫過於Biribissi賭桌，

幾乎難以有人能抵抗它的誘惑。

後來因為許多貴族在此揮金如土，

以至於破產，

政府終於痛下決心將其關閉。

不過今宵此刻，

它尚迎接著所有不知晝夜的人們。

《Ridotto賭場》/Francesco Guardi/1765-1768

對於經常出入宮廷的人而言

熟悉各類棋牌遊戲幾乎可以說是社交必備

但也少有哪種快樂與刺激

可以勝過在威尼斯賭場的一夜

/ 煙花柳巷 /

午夜，縱情聲色的號角奏響，

花柳之地迎來了新的客人。

瞧這個男人，

正拿著硬幣跟老鴇套近乎，

那個美麗的女孩，

正讀著他寫給她的信呢。

孩子玩著木偶，一旁有人昏昏欲睡

此情此景於她們而言，再平常不過了

Pietro Longhi系列畫之《信件》

城市中紛雜而隱祕的喧囂聲，

漸漸明目張膽——

四旬齋即將到來，

真正的狂歡開始了。

開始歌唱吧，威尼斯

· 威尼斯狂歡節 ·

據說，威尼斯狂歡節源於古代的神農節。13世紀，這個信奉天主教的城邦國家正式將狂歡日期定為2月至3月間、四旬齋的前一天，大約延續兩週時間。狂歡節開始後，將有許多街頭活動、市集、舞會等等，18世紀許多貴族都會提前來到威尼斯，在此等待最後的狂歡。

之前的玩樂都不過是“預熱” 現在才是大幕拉開的時刻 《鄉間舞蹈》/ 提埃坡羅/1755

初次到來的客人們顯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震撼地在日記中寫道：

整個威尼斯，從沒有停下過音樂。

那狹窄的街道和運河成為天然擴音器。

每個人都演奏著樂器，放縱著歌喉。

貢多拉的船伕在夜晚月光的纏綿下，

唱著塔索島的小調。

占星師捧起水晶球，

魔術師拿著高腳帽，

吟遊詩人即興歌頌著生活。

不過一定要當心，

街邊的帳篷裡藏著的不一定是命運，

也可能是江湖騙子的慣用伎倆。

《威尼斯的算命師》/Pietro Longhi/1756

說不定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神婆

真的能從掌心，讀懂你的命運

《江湖騙子》/Pietro Longhi/1757

趁著狂歡的氣氛，果然又有人來兜售藥劑

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千萬別腦熱買下

《香水販》/Pietro Longhi/1750-1752

如果一定要買……

不如買些香水當作紀念品吧

獅子與犀牛的動物表演。

當然，木偶劇院裡也永遠不乏遊客。

如果運氣好，或許還能看到

愛爾蘭巨人Cornelius Magrath的巡迴演出。

大象/Pietro Longhi/蘇富比拍賣行以1,314,500美元成交

犀牛/Pietro Longhi/1751

《烹飪鍋遊戲》/Pietro Longhi/1744

威尼斯人總能找到千奇百怪的遊樂專案

醉酒的狂歡者乘著貢多拉飛馳而過，

小搗蛋鬼們倒下一袋袋麵粉。

這是威尼斯的二月，

是珠寶和羽毛點綴的瘋狂世界，

是一個專屬於“自由”的天堂。

別墅的花園裡，貴族們一同共舞 小步舞/提埃坡羅/1756

▼

但一切歡愉都有結束的那刻，

遠道而來的旅行者們始終要回到故鄉。

18世紀威尼斯的喧囂聲，

就這樣凝固在此刻畫中。

夕陽下的安康聖母聖殿，如同時光靜止/卡納萊託

離去的貢多拉撥亂水紋，

清涼水聲讓人們回味著這裡的一景一幕：

狂歡的號角吹響，

自由成了第一要義。

他們忘記清規戒律，追隨感官，

享受世俗的樂趣。

這裡是威尼斯，

這裡是瘋狂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