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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漂泊在外,我總會把自己長大的地方烙進心底,稱為“故鄉”。昌溪,這座小時候總想走出去的村莊,昌源河依山傍水的典型皖南村落,留給我有太多的美好記憶。近日,跟著差不多年紀的祖叔姐弟,我又回到了已冠名“醉美古村落”的故鄉。

回昌溪前,同族軒哥轉發了一篇題為《歙南第一村昌溪》的遊記,居然比從小就呆在村裡的我還要描寫得細緻,他還笑稱再不回,就離買門票不遠了。對此,我也理解了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其一那句耳熟能詳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回鄉要趁早,否則以後很可能就是“老鄉相見不相識,笑請客官掏票來”。同村的人有不少和我一樣常年在外漂泊,但昌溪卻和所有的鄉村沒有不同,這也更讓我理解了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其二“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一進村,“阿婆大叔”地從村頭喊到村尾,“吳茶”“周漆”的歷史坎坷讓周邦頭村的守廟人描述得如同親歷。而我,卻只能從一張張似像非像父老鄉親的臉上,不斷地回憶40年前有沒有在他(她)家躲過貓貓?

進村瞻仰了村中心的千年古樟後就直奔太湖祠,那是吳氏家族的祠堂,幾個村民正在製作草龍。忽然想起《歙南第一村昌溪》遊記裡面寫的昌溪名人,赫然有爺爺的名字,名號是“民間藝人”。爺爺曾經是扎龍做燈、繪臉畫山水的一把好手,這不禁又激發了我的思緒:如果早知道文化傳承,我也就不會出去了,憑藉我是跟在爺爺後面長大的,那麼多手藝裡總要傳我一些吧?

有一種陪伴叫孤獨隨行

“那裡秋風沉醉,那裡綠樹成蔭”,套用貝爾加湖的歌詞,走進青石板的村路,不知覺就到了忠烈廟後面那五六百年的古銀杏樹下。它很突兀地昂立在一個小土坡上,中間還有一個可以躲藏的大樹洞,小的時候我總是擔心哪天它會枯死。據說有一年起了大火,消防車都是靠人工抬進村的,後來這棵古樹顯然是古樹逢春,眼下秋風一起,金燦燦撒落一地銀杏,像極了孤獨的隱士,屹立在村道中央。她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昌源河邊的昌溪村,耐住了數百年的寂寞。

再往上走,是曾經上學的村路,連線上田我家老屋和學校,是我跟在奶奶後面直到小學畢業的每天必走之路。重走回家路,總感覺奶奶就在家裡等著我,就彷彿她老人家沒有去世一樣。奶奶給我的印象,話不多,也不愛串門或東家長西家短地跟他人嘮叨,也從沒有聽她對我說過“重話”,只有到吃飯時間,才能聽到她洪亮的嗓門在附近喊我。奶奶不識字,也不會管我讀書的事,但她卻從不讓我在外面“野”。我們的歲月就這樣平平淡淡地流逝:一個忙家務,一個做作業看閒書,空下來了,奶奶就坐在旁邊看著我,以至於到現在,當我一個人發呆的時候,總感覺奶奶就在身邊陪著,從來沒有感覺孤獨是一種寂寞。

記憶中小時候家的周圍有很多的空地,但眼前卻擠滿了新建的房舍。曾經在那些自由活動的平坦上,大家可以晒晒農作物,孩子們可以翻牌鬥雞(單腳對撞)、打彈子,也少不了打架,現在卻只能給人一種逼仄的感覺。

從老屋往回走,我的思緒又回到了小學畢業跟著父親從這裡走出山溝的畫面。那天,如同所有盼望走出這窮鄉僻壤的徽州子弟一樣,我很是興奮。父親在一旁整理行裝,爺爺奶奶和往常一樣,靜靜地坐在堂前,默默地看著我。奶奶忽然說:“跑進跑出幹嘛,當心跌跤啊。”爺爺則很是沉悶地應了一句:“要走了,高興嘍。”

我不記得後來爺爺奶奶是否還說過別的什麼,只記得出門只有我和父親,兩位老人沒有送人走出院子的習慣。

馬爾克斯在《百年孤獨》中說:“即使感情已經乾涸到無法給予,也總會有一時一事撥動心靈的弦,我們畢竟不是生來就享受孤獨的。”正如現在的我,穿行在村中蜿蜒的古老小巷,仰望著祠堂偉岸的木製牌坊,就很想看出祠堂裡上百年來隱藏著多少故事。

有一種陪伴叫孤獨隨行,我們用生命行走而留下足跡的那條路,跟遠方計算不出距離。

有一種旅途叫相約而行

鬢毛衰了再回家,至親就一定是更大的年歲了。但在母親眼裡,因我走出家門的時候還小,就總還是個孩子。由於要去遊覽新安江山水畫廊,進昌溪,我特地起了個大早,不料母親起得更早,天矇矇亮就聽見她在忙的聲音了。我一進餐廳,她就趕緊說:“雞蛋給你煮好了,新鮮的,要不再打個水煮蛋?”水煮雞蛋,在我的記憶裡就是“高階營養品”,很珍貴的那種。

“我不吃雞蛋,蛋白會過敏”。“哦,你瞧我記性不好,又忘了……”母親帶著一臉的歉意。其實從回到父母家裡的第一天開始,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在重複。在母親的腦海裡,她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煮雞蛋,只是我沒有權利去把她的想法打亂。

進了昌溪,不能不拍的景點有“一根鞭、兩棵樟、三眼井”。守護忠烈廟的八老爺那根“馬鞭”——古銀杏,幾經磨難最終是古樹開新枝;村中心吳家水口廟坦前的千年龍鳳樟樹,是村莊的標誌,兩棵形態神奇、相互偎抱要十人拉手才能環抱的古樟樹,不知消耗了多少人的手機記憶體,堪稱千年情侶樹;而別緻超然的“三眼井”集喝水、洗菜、防火於一體,還給員公支祠的月清池供水,據傳在南北朝就有了,三眼相伴滋潤了幾十代的昌溪人。

徽州人自古就是經商求學謀出路,正所謂“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由此可見,舉家外出,並不完全是城市化帶來的結果。儘管這裡山青水秀,風景宜人,但山區的現實就是地少沒產業,年輕人一個個都會嚮往著外面的世界。

走到龍鳳樟樹下,我總會想有多少對情侶,曾坐在對面山石堆砌的水口護欄上,東拉西扯地聊著天;還會想起,我曾跟“大眼”一起去茶廠做事,離城裡很近,大眼的哥說了,進去就發一雙翻毛皮鞋……

走在三眼井邊,我也總會感覺這裡曾擠著許多人,圍著井旁的青石板,一個提水一個洗衣,不鹹不淡說著告別的話;還有人說,別忘了幫某某買塊香橡皮,都等了快一年了……

多年的傳承,村裡每一個人的心裡已經深深地根植了一份約定,一如我90歲的叔公和嬸孃。在我的記憶裡,叔公很早就進城了,嬸孃則留在中心小學(員公支祠)教書,是我的老師,是她帶著我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叔公和嬸孃一起相伴70餘載,我們在相聚時笑稱嬸孃會“保養”、不顯老,不曾想叔公立刻從手機裡翻出了一張嬸孃年輕時的黑白照,那是用手機翻拍的老照片,嬸孃幸福的笑聲瞬間把相聚的氛圍推向了高潮,也讓我們更加好奇,叔公的手機裡到底藏著多少青春的祕密?

拐過上田的茶站,是一幢獨特的小院,在上田山坡的最高階,門前像是弄堂的風口,路邊的斜坡是一片小竹林,記憶中這裡夏天乘涼是愜意不過了。

出了村,沿河邊的一座石橋曾是徽杭古道的必經之路。站在橋上,我彷彿看到懷揣夢想的村民從這裡出發,揹著油布傘,包裹裡一疊油擼粉粿(一種特色烙餅),滿竹筒的醃菜加毛豆腐、臭鱖魚、豆腐乾,帶著家人的期盼和自我的希翼,走向四面八方。

人生所有的旅途都有出發的理由,但未必是同樣的目的;人生最終殊途同歸,但是有一種旅途叫相約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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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為何故宮的房頂從來都看不到鳥糞?600多年了還如此明亮?
  • 安徽有座小城,文化底蘊深厚景點多,名字很多人卻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