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在線上旅遊、酒店、旅行社、景區等領域都進行頗具代表性的創新發展,為近些年旅遊業的整體發展提供了產業支撐。儘管與中國旅遊業發展還有一定差距,但是印度的一些發展思路和模式有不少閃光點,亦存在值得深省的問題。
資料飄紅的巨集觀景象:幾個值得審視的資料
7、8月份是印度旅遊的旺季,也是觀測印度旅遊業發展狀況的晴雨表。今年7月印度旅遊收入為30億美元,8月達到20億美元,雙雙突破同期歷史新高。
2018年,印度旅遊業的資料更是一片飄紅。2018年印度旅遊業佔GDP的近10%,旅遊就業人口占總就業人數的8.1%。
2019年11月,世界經濟論壇(WEF)釋出了《2019年旅遊業競爭力報告》。報告顯示,在總體140個國家和地區中,中國在全球旅遊業競爭力排名中位列第13,比2017年提升2位;而印度排名第34位,比2017年提升6位,上升勢頭明顯。
入境遊方面,印度積極提升硬體水平,以“不可思議的印度(Incredible India)”作為國家整體旅遊宣傳口號,展開多層次的營銷推廣,效果明顯。2017年是個標誌性年份,當年接待外國遊客突破1000萬人次大關,大大超過上年的880萬人次。其後單月最高紀錄是2018年12月,創下接待外國遊客近120萬人次的新高。
出境遊方面,印度的紅利已經引來多方垂涎。2018年,印度出境旅遊達2500萬人次,其中入境中國80萬人次。聯合國世界旅遊組織測算,受日益壯大的中產階層推動,到2020年,印度出境遊人數將達到5000萬人次,出境旅遊市場預計將突破420億美元。當前,在可支配收入增長、網際網路和智慧手機普及率提高以及國際航班增多的推動下,印度中產階級越來越渴望出國旅行。
國內遊方面,也是呈現強勢上升趨勢。資料顯示,2014年至2017年,印度國內遊客人次增加了28.8%。
整體來看,印度旅遊特別是入境遊的代表業態有五大“招牌菜”——醫療之旅、瑜伽之旅、宗教之旅、歷史人文之旅、生態之旅。這些代表性業態背後出現了很多組合產品,有主動設計的,也有自發形成的。僅以醫療旅遊為例,印度推出有效期為3年醫療簽證(Mvisa),給予接收國際患者的私營醫院更低的進口稅率,提高醫療裝置的折舊率以及其他的稅收減讓,對溫泉場所進行權威認證,2015年醫療旅遊收入就達到30億美元,預計到2020年將增長80億美元。
就筆者的實地調查,當前印度發展旅遊業的軟硬體水平,不僅與發達國家差距頗大,與中國相比都存在明顯差距,整體基礎設施水平相當於中國80年代中後期。
但由於人口基數以及資訊科技的發達,印度網際網路企業發展迅猛,往往與中國“對應成趣”。而且在印度不少名企身上,都能看到中國企業的“影子”。中國企業基於對印度發展階段帶來的“時間差”“空間差”的“紅利”判斷,也基於對其發展潛力和增長大勢的“行情”判斷,正在順勢積極“捕捉”印度市場紅利和戰機。
Zomato成立於2008年,被譽為印度版“福斯點評”,號稱是全世界最大的餐館點評、外賣以及交易平臺之一,在印度及其它23個國家擁有7200萬月活使用者,每個月能產生3300萬個評價和3200萬個外賣訂單。而Zomato的大股東之一就是阿里巴巴金融關聯公司螞蟻金服,領投了 Zomato 的前兩輪融資,持股比例達 23%。
Zomato在印度另一大競爭對手Swiggy,中國企業亦對它虎視眈眈。騰訊和美團都是外賣O2O超級平臺—— Swiggy的重要投資者。
成立於2000年的印度移動支付巨頭Paytm,迄今改變了4億印度人的消費支付習慣,被稱為印度的“支付寶”,對外宣稱將力圖成為與谷歌、Facebook並列的全球性現象企業。阿里巴巴及其旗下螞蟻金服參與了其數輪融資,並且是其大股東之一。當然,日本軟銀、巴菲特等也共同加入對Paytm的投資戰團。Paytm的創始人兼CEO維傑伊·夏爾馬,也被稱為印度版“馬雲”。
在印度初步完成了市場教育後,2016年,Paytm就成立旅遊行業子品牌Paytm Travel。截至目前,Paytm Travel已出售的飛機票、火車票和巴士票超過1億張,且90%的預訂業務都通過手機App完成,月銷量達600萬,業務價值達10億美元。
今年9月,Paytm聲稱看好旅遊業的發展前景,加大旅遊垂直領域的開發力度,將投資250億盧比(約合3500萬美元),來擴大旅遊產品和技術團隊的規模。同時,在發展旅遊業務方面,Paytm還與Booking合作,拓展線上住宿業務;收購酒店預訂平臺NightStay,推出酒店預訂業務;向巴士技術企業Infini投資,打通旅遊交通環節。
當前,除了一些綜合性強企發展到一定階段往往都會進入旅遊垂直領域,印度更多的旅企已經成為發展創新的典型。例如線上旅遊、酒店業、景區、旅行社等領域。
首先,線上旅遊方面,印度有不少優勢。光大證券研報稱,與中國整體旅遊市場龐大但線上滲透率低相反,印度線上旅遊市場得益於資訊化的快速發展,滲透率已經達到30%—40%。一般認為,中國線上旅遊滲透率為10%左右。也就是說,印度現代旅遊業發展起點就很高,直接匯入現代資訊科技的紅利。
近年來,隨著廉價的4G資料服務、普及化的智慧手機、便利的移動支付以及發達的軟體技術,印度催生出一批代表性的OTA。作為印度最大的OTA,MakeMyTrip在過去幾年中處理的商品總價值年均複合增長率高達43%。該公司的出境遊正以每年50%以上的速度驚人地增長,其中國際機票、國際酒店和套餐業務增長最快。
這麼誘惑的市場空間,中國旅遊企業中最殺伐果斷的攜程鐵血出手,不斷追加對MakeMyTrip的投資,目前已經成為MakeMyTrip的最大股東,持股比例高達49%,擁有10個董事會席位中的5個。
其次,在酒店業創新方面,表現最突出的莫過於OYO。總部位於印度古爾岡的OYO,成立於2013年,一出生就引起大資本的關注。它起初的商業構想就是“連橫”東南亞地區的非品牌單體酒店,為其提供標準化的服務以及增加入住率、營收。後來,OYO在印度切分出兩大業務條塊,一個是以經濟型酒店品牌 OYO Rooms為代表的“特許經營模式”,另一個是中高檔酒店品牌 OYO Townhouse等為代表的“自營模式”。
根據筆者的觀察,在印度的一線、二線、三線城市,甚至偏遠一點城鎮,都能看到OYO的身影,體量驚人。更驚人的是,OYO在中國的發展速度超過了印度本土市場,算是成功輸出了“印度模式”。目前,OYO已經成為印度最大的經濟型酒店預定平臺,業務遍佈全球500多個城市和10多個國家和地區。公司CEO李泰熙明確表示,“印度和中國都是我們的本土市場。僅僅一年,我們就躋身中國前十大連鎖酒店集團之列。”
再次,在傳統旅行社方面,一些大型旅行社都力圖向著集團化方向發展。比如老牌的STIC 旅行社已經發展成為STIC集團,在印度各大城市都有經營點,業務涉及航空、旅行社、郵輪、酒店等。而一些接待外國遊客的中等旅行社例如“大地經驗”旅行社,都把服務品質視為生命線,加入獨特的印式服務細節和熱情,正如當年中國旅遊賓館出現的“硬體不足軟體補”的“丁山現象”。
最後,在景區和目的地方面,一些知名景區為了吸引入境遊客,都有專門的外國人門票、安檢等通道,提供一些組合產品。當前印度已經形成旅遊“金三角”,即印度北部的三座城市——德里、阿格拉和齋普爾,實現串線成珠,再加上一些歷史名氣頗大的城市例如加爾各答、孟買等,形成了目的地矩陣。
另外,在航空方面,印度的潛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釋出的報告稱,到2025年,印度預計將成為全球第三大航空市場。不過,現實情況是,印度航空公司的盈利一直很艱難。
“龍象之爭”能夠開闢新境界?
作為世界兩大發展中國家,中國與印度本輪發展勢頭不構成競爭關係,幾乎是不現實的。但也不必簡單歸結為非贏即輸的“龍象之爭”,可以視為一種有很大想象空間的競合關係,可以成為良性的互動。筆者觀察到,印度多個城市的大街小巷上都散佈著眾多的中國手機VIVO、OPPO門店,就是一個象徵。
事實上,就在多方垂涎印度旅遊市場時,2018年3個多月間,印度旅遊部部長阿方斯兩次來華推介。理由是顯而易見的,2018年,中國出境遊人次達1.4億,其中赴印旅遊也出現了增長,但只有25萬人次。
阿方斯充滿雄心地表示,印度對中國旅遊市場的目標是,未來5年內實現中國1.4億人次有10%的遊客來印度。中國遊客未來將成為印度旅遊的焦點。
為此,印度政府部門已經打出了一套豐富的組合拳:舉辦旅遊宣傳路演、在中國設立旅遊辦事處、培訓中文導遊、與在印中國媒體加強溝通宣傳、加大與中國知名旅遊企業合作力度、加強中文宣傳片的投放精準度、專門制定中國市場戰略、準備1億美元的中國市場推廣預算……
印度中文地接導潘傑告訴筆者,目前,印度註冊的中文導遊不超過百名,但是他近幾年的帶團經歷明顯感到來自中國成都、武漢、北京等城市的客人越來越多。
顯而易見,印度旅遊業的問題也不少:基礎設施薄弱,交通體系不夠發達,住宿條件不佳,整體接待服務水平偏低,以寺廟為代表的宗教之旅等同質化現象嚴重,區域旅遊發展不平衡現象突出……
中國的旅遊業發展到現在的程度,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前幾十年做了大量基礎性工作。這個過程,印度要走一遍,可以通過後發優勢實現培育成長時間的壓縮,但過於強調“取巧”而不充分地展開發展脈絡也並不明智,這方面中國有些領域也有一些教訓。當然,印度現代旅遊業的發展歷史更久,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50年代,但是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停滯期、荒廢期,沒有抓住80年代世界旅遊的騰飛期。現在,它能抓住比中國還要“後”的“後發優勢”嗎?
對於印度旅遊特別是入境遊而言,最重要的還有兩條:社會治安狀況和衛生條件。這不是旅遊部門所能解決的,但是綜合環境對吸引入境遊客往往發揮決定性作用。
以筆者的體驗而言,儘管衛生等狀況確實不佳,但是實際情況沒那麼突出,不過給外界所造成的一定的“負面定型認知”,是需要花大力氣去進行“形象重塑”。旅遊業脆弱性可見一般,就像北京霧霾對入境遊影響一樣。有調查顯示,直到現在,一些外國遊客對於北京霧霾嚴重的新聞和圖片還印象深刻。
印度旅遊部部長阿方斯來華期間的訪談就顯得頗為“委屈”。他說,“安全對於我們來說是重中之重。很多案例是被媒體過度宣傳,導致人們對印度產生了很不安全的認識。”
不管是否誇大個案,印度的“安全”形象是首先要建立的。據筆者了解,印度為此專門開通了遊客熱線1363,可提供12種語言的服務,去年接到了27.5萬餘個熱線電話。
當然,今年以來,印度莫迪政府執政壓力加大,需要進一步彌合區域以及社會階層裂痕而不是人為製造,特別是引以為豪的經濟也遭遇了一定困境,不再洋溢著前幾年過於樂觀的基調。今年第三季度印度GDP增長率已下滑至4.5%,創造6年多以來最差經濟表現。在印度經濟下行壓力同樣加大的態勢下,旅遊業同樣被寄予厚望。
不過,印度一些旅遊企業特別是大型旅企,一直存在盈利欠佳的問題。這些企業當前普遍處於規模擴張階段,它們有戰鬥力、有技術優勢、也有市場空間,就是難盈利,頗像當年的去哪兒網境遇。如何找到健康的發展模式?如何說服投資方?如何貼著時代脈搏、產業走向繼續走下去?等等,都是它們需要解決的。這方面,中國企業有著豐富的經驗值得印度去學習。(周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