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九寒天,老家興平的天氣一天涼比一天。
在過去生活水平還普遍不高的年代,純粹的旅行還是比較奢侈的事情。現在則不同了,說走就走的旅行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了。甚至,說起旅行,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趨之若鶩,被嘲諷有趕趟的意味。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越走越安靜,最喜歡的事情是放假回老家小住幾日。回興平老家是屬於我的旅行。它就像老媽的家常便飯,於我是養胃更養心的。
在城市的日子,每天都被繁忙的事堆積,已經多年沒回老家了。不知鄉親們的現狀如何?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越是長大,每一次回家,便不免總是要感傷。感傷記憶中的故鄉,在我長大著四處奔波的日子裡,慢慢的變得越來越不是我心中牽絆中的樣子,每次回興平老家,都是一場深情的旅行。
我無法遏制的想家,但“家”卻離我越來越遠了。
前一晚做夢,直由夢中哭醒過來,枕頭溼了一片,夜來摸一摸,臉上眼裡都是淚。傷心之至。這一次夢到父母,只有我給的錢少,姐姐們都比我給的多,所以非常難為情地哭了。一直哭到醒過來。
現在,父親也由外地回了老家,去照看奶奶。
另有一晚做夢,夢到回老家。收拾自己的小抽屜。記起有一位初中同學想要初中畢業照的,於是翻了好久,可不知怎麼就沒有了。只有二十幾年前沒有發出去的泛著黃的情書,還有幾封零星地沉睡在小抽屜裡。抽屜沒有鎖,想來十幾年來,那一堆情書不知道被多少人翻過了,多少感情都失去了意義。
自我們離開了鄉村,老家的奶奶就居無定所,象遊牧民族一樣,在姑姑們的家裡輪流住著。前幾年冬天還能接來與我們共住一段時間,九十歲之後,漸不能起床,只能住在姑姑們家裡了。
村裡人都說奶奶是有福之人。然而老到無知無覺,翻身都難,枯骨如柴,又哪裡去談福氣呢?
現在是老了,思維也渙散了,糊塗到認不得人了。早幾年,她的壽衣已做好,輪到誰家裡,哪裡不舒服了,立馬讓人送回家去。
老也要老在自己家裡的。想想都是心疼。
老家裡條件近些年改變很大,越來越好,雖說和大城市比還是有差距,可是人是親的。多少年住在一起的那份感情是真的。在外邊十幾年,最想的還是老家裡的人。他們是你生命最初的見證。
前一段時間母親聽家裡人說,我們村子的一位爺爺生病了,恐怕快不行了,有一年他們家蓋新房子,在我們的小跨房裡住過一年。他好象只比我父親大二三歲,而今也不過六十幾歲。
也不知他老人家怎麼樣了?
我們家的房子,我父親住了半年,我們住了不到三年,現在處於周圍林立的紅磚新瓦的水泥大院之間是有些陳舊了。
可是,我們的房子,無論是在母親的心裡,還是我與弟弟的心裡,它一直都是我們的新房子。
伯父家的房子比我們家的蓋得還要晚一些,因為地基打得不牢,後牆已經傾斜了。蓋好之後,幾乎沒怎麼住。
當初蓋房子,也是想等老了之後,能夠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家,無論走得多遠,總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多年以來,我心裡,夢裡的家,都是我父母的家。而不是老公的家。他的家對我來說是一個遙遠的不親近的夢。
有一次我說,等到哪一天我走了,我要立一個遺囑:把我的骨灰埋在我父母的身邊,讓我重新回到父母的懷抱裡。
這個提議讓老公非常傷心,甚至惱羞成怒。
然而這是我的真實想法。我不想有一天,我埋在一堆陌生人的身邊。我的靈魂摸不到熟悉而溫暖的氣息,除了他,我一個人都不喜歡。
這是我的自私。老家是我永遠的夢的舞臺。那些清貧的記憶,那些美好,那些快樂,都隨著歲月,一天天流逝了。
我在夢中,一夜夜回去了。夜晚回家,白日回來。
今天是臘月初六,寒冷的冬天就要過去了,新的一年快要到來,而我,正計劃著再一次回家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