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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潮州,嘛茶也不用帶

臨上飛機前,有幾許懊惱,因為忘記帶茶。對於一個無茶不歡的人來說,這意味著接下來的數十天將會毫無滋味可言。

慶幸的是,無茶可喝的失落在抵達潮州,穿越在古城裡的第一日就消失了。笨拙如我差點忘記,此行的第一站是潮州——茶無時不有,無所不在的潮州。

正如作家秦牧在《敝鄉茶事甲天下》中曾有的記載:“在汕頭(與潮州同屬潮汕地區),常見有小作坊、小賣攤的勞動者在路邊泡工夫茶,農民工餘時常幾個人圍著喝工夫茶,甚至上山挑果子的農民,在路亭休息時也有端出水壺茶具,燒水泡茶的。從前潮州市裡,儘管井水、自來水供應不缺,卻有小販在專門販賣沖茶的山水。有一次我們在潮州看戲,招待者在臺前居然也用小泥爐以炭生火燒水,泡茶請我們喝,這使我覺得太不習慣也怪不好意思了。那裡託人辦事,送的禮品往往也就是茶。茶葉店裡,買茶葉竟然有以“一泡”(一兩的四分之一)為單位的,這更是舉國所無的趣事。”

舊時瀰漫於街頭巷尾,活色生香的茶事,擱在今日,仍是恰其分的貼切,美得日常。對於嗜茶如命的潮州人而言,品茶,不是嚴肅的宗教儀式,不是必須進入電影院才能觀看的電影,而是隨時隨地開啟後就可以收看的電視娛樂。

哪怕是如我這般人生地不熟的外來者,路過的每戶人家,推開的每扇門,都可以覓得一款茶來喝。盡意處,甚至可以交上三兩好友,客串幾日本地人。而那淺淺一盞的工夫茶,自古至今,不知泡出了多少海外遊子的故鄉夢與家鄉情,更喝出了天南地北的茶友情。

所以,去潮州,嘛茶也不用帶。一個開放的心態,一顆細膩的味蕾,足矣!

論“工夫”,時間與本領才是王道

眾人皆知,中國茶文化盛行於唐朝,殊不知,潮州工夫茶也早在宋朝便已盛行。

宋代,王公貴族間“鬥茶”之風大肆盛行,誰家買得好茶,就要請客。賓客之中,也常將好茶或帶來媲美,或請來暗鬥。這種風氣逐步演變到茶農、茶商的試茶評茶。由於日日品茶,喝得太多也難受,就大杯改小杯而成為很濃的小杯茶,這就是工夫茶的雛形。潮州是魚米之鄉,人們喜歡飲濃茶,“小杯茶”也由茶商傳入潮州。久而久之,漸漸演變為對茶具、茶葉、沖泡技術都極為講究的“潮州工夫茶”。

史書中,最早將“工夫茶”作為一種品茶程式付諸於文獻的,是俞蛟的《夢廠雜著潮嘉風月》。

在《潮嘉風月》中,他如此描述:“工夫茶烹治之法,本諸陸羽《茶經》而器具更為精緻。爐形如截筒,高絕約一尺二三寸,以細白泥為之。壺出宜興窯者最佳,圓體扁腹,努嘴曲柄,大者可受半升許。杯、盤則花瓷居多,內外寫山水人物,極工緻,類非近代物,然無款識,制自何年,不能考也。爐及壺、盤各一,惟杯之數,同視客之多寡。杯小而盤如滿月。此外尚有瓦鐺、棕墊、紙扇、竹夾,制皆樸雅。壺、盤與杯,舊而佳者,貴如拱璧。尋常舟中,不易得也。先將泉水貯鐺,用細炭煮至初沸,投閩茶於壺內衝之,蓋定復遍澆其上,然後斟而細呷之。氣味芳烈,較嚼梅花更為清絕……”

潮州茶,既以“工夫”命名,顧名思義,想要喝得地道,一要花時間,二要講究本領。

其間工夫,皆在茶之烹法。若是不得要領,雖有好的茶葉、茶具,而不善衝,也全功盡廢。潮州工夫茶的烹法,有所謂“十法”,即活火、蝦鬚水、揀茶、裝茶、燙盅、熱罐、高衝、蓋沫、淋頂與低篩。

也有人將烹製工夫茶的具體程式概括為:“高衝低灑,蓋沫重眉,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或稱“八步法”。

在種種繁瑣的程式之後,是潮州人“習尚風雅,舉措高超”的象徵,更是杯中滋味長,一日似千年最好的印證。在潮州,“無論嘉會盛宴,閒處獨居,商店工場,下至街邊路側,豆棚瓜下,每於百忙當中,抑或閒情逸致,無不借此泥爐砂挑,擎杯提壺,長斟短酌,以度此快樂人生。”

從來沒有一個地方,會像潮州,不止家家戶戶都備有工夫茶具,還必定每天喝上幾輪才算。就連古人天光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他們也將列於末位的茶,破格地晉升為第一位。即使是喬居外地或移民海外的潮州人,兜兜轉轉間,也不忘從一味工夫茶中尋覓鄉愁。可以說,有潮州人的地方,便有工夫茶的影子。

來“敲”茶,美得日常與不朽

工夫茶生長於潮州民間,其所以不朽,因為它普通,因為它日常。

當某種事物美得日常,那美就永恆!

閒來無事,曾與一眾茶人,細細追究過“敲”茶的原理,瞬間驚覺對於嗜茶入骨的潮州人而言,品茶,絕不僅僅於其表。單是從喝茶到敲茶那一字之差的演變,足以讓人沉淪其中,頻頻頓足咋舌那方寸之妙。

在輕敲派的說法裡,“敲茶”和“滴茶”“食茶”都源於喝茶過程的一個經典動作。泡工夫茶有幾處需要‘咔’:將茶葉從茶罐中倒於素紙上,需一邊倒,一邊輕敲罐身,這樣抖出的茶葉不易折斷;將茶葉投入茶壺的過程,由於壺口較小,無法一下將茶葉都倒進去,則需要輕敲壺身,讓茶葉抖實,才不至於泡得太淡;最後,是好客之道。客來換新茶,茶薄換新茶,都需要輕拍壺身,讓泡過的茶葉從壺中順利倒出。

傾向於滴茶派的,認為敲茶應該接近滴茶,最後幾滴茶敲一敲敲出來。是指沖茶的動作,與“關公巡城”之後的“韓信點兵”的動作形似,把壺裡面的茶水用力甩出,像是用手拿錘子“敲”的動作一樣,故以此而稱。

而刮杯蓋派中,則稱古人喝茶是在茶杯(底座+杯身+茶蓋)中加入少許茶。喝茶時,總會用茶蓋輕挑一下,茶蓋和杯身相互碰撞時發出的聲音,便為敲。

除此之外,另有擊桌請飲、敲碎茶與滾洗茶杯說……若是細細追究下去,怕是一個“敲”字便要成為長篇大論說了。

總之,在潮州人眼中,“敲杯茶”中的深意與美韻,絕非一般化的“食杯茶”可比。其中,包括了工夫茶炮製的藝術和品茶的享受過程,更有著古詩裡“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諸多美意與境界。

萬萬沒想到,一盞淺茶裡,喚起的並非只有詩意與遠方,更有諸多席間的知音。

茶三千,唯缺共飲那一盞

這世間,茶有萬千,不同的茶有不同的特點,並無好茶、壞茶之分,只有喜不喜歡,與合不合適兩說。有一些人喝茶總會抱怨茶不好,水不好,環境不好,卻從未發現,同桌相坐,細細品茗的那個人才是最重要的。

潮州老茶客的茶事裡,可以坐在茶桌上一起喝茶的,大多是熟識已久、年過半百的“老友記”。每每喝茶前,總要小心翼翼地翻出通訊錄,眯著眼睛摁下按鍵,不嫌麻煩地給對方打一通電話,再三確定老友決定赴約後,才算完成一場茶事。

而年輕一代以及外來客的茶事裡,重頭戲全在於“偶遇”。

流連於潮州的時日裡,每每走得乏了,便有意無意地找茶喝。當每一場邂逅的茶事結束,看他們漸次打包整理器具,桌面上似乎一切了無痕跡時,那種依依不捨的感觸便越發強烈。

想來,這也許是一場茶事對另一個不在預料中的提醒,對每個當下珍惜就好。而人與人,與茶之間,也必是這樣的惺惺相惜之味。譬如說,在有間客棧裡,邀我喝茶的原創歌手,小巷間,送我以茶的單親媽媽……

至於與他們的故事,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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