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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走在烏鎮的街頭,不知道有多少次被誤認為孟京輝。而孟導本人,也難逃被路邊排隊買票的姑娘叫成賴聲川的宿命。烏鎮——確切地說是每年戲劇節期間的烏鎮——大概是唯一會發生這種故事的地方。

一來是因為明星和流量不是烏鎮的主角——大概只有遊客和一些初次來戲劇節的學生黨才會在發現近在咫尺的明星大腕時激動不已——戲劇本身才是烏鎮戲劇節的唯一主角;另外,也不一定都是大家臉盲,而是那幾天裡接收到的能量密度太大,難免衍生出這種資訊對應紊亂。

我第一次知道烏鎮戲劇節還是在2015年冬天一次史航的講座上,他一整場都在口若懸河地描述戲劇節的氛圍和當年那部《櫻桃園的肖像》有多麼美好,於是就這麼被種了草。第二年便和朋友提前搶戲票、訂酒店,可是隻要去過了一次,後面每年就無法再錯過。

第七屆烏鎮戲劇節,94歲的戲劇大師彼得•布魯克帶來了一部叫做《為什麼?》的戲,裡面講到這麼一個“神話故事”,上帝在創世紀的第七日,為了驅散人類的無聊,於是發明了戲劇。從此戲劇成為連線天堂和凡塵的天梯,讓人類了解規則律令,也撫慰他們的孤獨和憂傷……

戲劇與現實的邊界,消於無形

綠水、石橋、烏篷船、白牆黑瓦的老屋,這是很多人心中的江南舊夢,也是烏鎮的底色。蜿蜒的西市河穿鎮而過,古樸的民居沿河岸鋪展,狹窄的巷弄、爬滿綠藤的牆頭、泛著青光的石板路、斑駁的老房子和咿呀的烏蓬搖櫓,濃縮了小鎮生活的日常。

十月末的烏鎮西柵,每一處巷陌亭臺、木船石橋都化身為了戲劇舞臺。常有初來乍到的遊客正在邊吃邊逛,然後一不小心就會踏入某場戲裡,分不清是在戲中還是現實。

木心美術館、碼頭、染坊晒場、放生橋、昭明書院、燈籠鋪、元帥廟、白蓮塔……沿著西柵大街一路這麼逛下去,剛看完一場傳統木偶劇哪吒傳奇,走兩步就踏入了一場來自異國的“愛情風波”,轉頭又遭遇兩層樓高的紅桃皇后和她的撲克軍團,角落裡正在上演的默劇僅憑動作和表情就讓圍觀的人群笑岔了氣,文藝復興範兒的義大利旗舞讓大爺大媽也忍不住叫好。

像這樣的沒有圍牆和門票的“古鎮嘉年華”隨時閃現在街頭巷尾,不需要有人報幕,選擇的方法簡單而有效——哪裡圍觀的人群最多歡笑聲最響就去哪兒看,一準錯不了。

初見之時,遊客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和費解,完全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等看明白怎麼回事了,就紛紛掏出手機記錄下這特別的一刻;而到了最後,往往沉浸其中,照片視訊也不拍了,直看到散場才重新回到自己原本的遊覽軌跡。

數不清有多少次了,我在西柵的巷弄間,聽見他們對同伴說出“今天沒白來!”、“再看一會吧”或是“我們遇上戲劇節了啊!”之類的感嘆。戲劇這種藝術形式不再居高臨下,也不再是單向的審視,而是與每一個恰巧經過的普通人產生了互動與共情,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對遊客來說,這也許不僅僅造就精彩的照片和難忘的旅行回憶,也會在他們心裡埋下一顆種子——尤其是孩子心裡——保不齊什麼時候就生根發芽了。

演員王梓,從默默無聞到萬人迷

雖然在自己的微博介紹裡寫著“最差勁的演員”,但王梓擁有一種魔力,只要觀眾看過他一次演出——不論國籍語言和年齡,只要站在人群中看上5分鐘——就一定會牢牢記住這個大男孩,依靠肢體語言和表情符號的默劇對所有觀眾來說都是沒有門檻的。

幾年間,他在烏鎮戲劇節上的“地盤”從雨讀橋西邊一個小角落到昭明書院再到今年的放生橋北邊的小廣場,舞臺場地是越來越寬闊了,但他身邊的空間並沒有變大——每次開演後都會被一層層湧來的觀眾收攏在逼仄的牆角里,用他自己的話說——“校園暴力式的演出現場”。

有天我去看他的嘉年華演出,開場前15分鐘,十來個剛上小學的孩子已經圍坐在馬紮上翹首以待了。孩子們昨天逛景區時撞見了王梓的默劇,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今天和父母查好演出時間表提前過來等。

極高的辨識度,參加了五年烏鎮戲劇節所積攢的觀眾緣,再加上沒有明星身上那層難以剝離的距離感,讓王梓成為了烏鎮戲劇節期間的人氣王,走到哪兒都會有人冒出來跟他打招呼或者求合影。

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畢業的王梓沒有去做影視演員,也沒有去越來越多開設表演專業的院校當老師,而是和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成立了自己的劇社。不過真正在街頭表演默劇,也是從烏鎮開始嘗試的。

最初參與烏鎮戲劇節對王梓來說完全是誤打誤撞,2014年第三屆烏鎮戲劇節,朋友的舞團報了三個人的名額,但有人的時間衝突去不了,所以朋友就拉著他一塊兒去。朋友表演時跳累了,他就代替演一會兒默劇,不曾想後面幾天走在街上,都會有人走上前問他“你後面的表演是什麼時間?”。於是下一年,王梓正式報名參加了烏鎮戲劇節。

王梓平時幾乎從不旅行,趁著參加各種戲劇節藝術節的機會,演出結束了,就在周圍隨意逛逛。他從來不看旅行攻略,更享受這種不確定性。每年來烏鎮戲劇節,對王梓與其說是工作,更像是奔赴一場旅行或者一個大party。平時在北京,朋友都各忙各的,很多人一年也未必能見上一次,但每年到了十月桂花飄香的時候,大夥兒又都聚齊在了烏鎮戲劇節。

王梓的發小,同為默劇演員的武六七

除了這種熟悉的歸屬感,對王梓來說,更重要的是在烏鎮戲劇節的街頭表演中確認了自己是可以從事默劇的,並且發現了自己的魅力存在於哪裡。“讓我找到了身上以前被自己所低估的部分和新的邊界,發現自己原來是能夠走到更遠的,這在以前是完全沒有想過的。”

今年除了嘉年華單元的演出,他和發小武六七排演的劇目《七年之癢》入圍了烏鎮戲劇節的青年競演單元。即使演出的日程很滿,他也會抽空看幾部自己喜歡的特邀劇目,唯一的標準就是“好玩兒”,就像今年法國菲利普•讓緹劇團帶來的偶劇《西格蒙德的瘋狂》,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夢幻的視覺語言能打動所有的人,不分國界和年齡。王梓和普通戲迷一樣,經歷了之前各種搶不到票的鬱悶,和最後坐在劇場最後一排瞪大眼睛看完的幸福感。

與無數有趣的人在街頭相遇

戲劇節時的烏鎮,氣氛與平日裡截然不同。明清民居的黑瓦屋簷下掛滿世界戲劇大師的頭像,時而閃過的舊磚牆上貼滿了不同劇目的海報,古典與現代、家鄉與世界、戲劇與現實、清醒與夢幻,統統混雜在一起,正如戲迷們手中帆布袋上印著的六個字——“如幻,如戲,烏鎮”。

今年烏鎮戲劇節的開幕大戲,來自俄羅斯蘇維埃榜樣劇院的《三姊妹》,這是一部讓演員梅婷在三天內連刷了三遍的好戲。而契訶夫筆下的三姊妹,在劇中共同的心聲是“到莫斯科去!”

古鎮旅行,大多數遊客停留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一天。但有這麼一群人,每年會像候鳥一樣從全國各地彙集到烏鎮,待上一週甚至10天,而他們的slogan則是——“到烏鎮去”。除了看戲,與新朋舊友的相聚也是重要的動力。

和我一樣,謝姑娘也是烏鎮戲劇節的四年級生(連續來了四屆),這幾年的年假都用在了戲劇節上。第一次她還在忐忑該怎樣去跟老闆解釋,到了後面幾屆,去請假時還沒開口,老闆就明白新一屆戲劇節又要開始了。

2016年第一次來,她隨便搶了幾張戲票就出發了,到了之和大家一樣,加了好幾個微信群相互換票。運氣爆棚換到了一部立陶宛的《卡里古拉》,讓她一看過就愛上,“要不是看了那場戲,後面幾年我可能就不會心心念念地惦記著要來了。”

第二年她乾脆預訂了“大滿貫”——包含民宿和全部特邀劇目戲票的套餐。至於時間衝突或者不太對口味的戲,在群裡換掉就好了,“換票本身就是個迷人的過程,中間會認識有趣的人,交對很多朋友。”戲劇節期間的烏鎮,對她來說是最適合“入夢”的地方,某種程度上也成為逃離現實的烏托邦。

和謝姑娘初次相識,是在2017年戲劇節的一個群友飯局上,飯局召集人是群主小雯。而小雯和謝姑娘在還未見面時,就因微信上聊得投機,早早搭伴訂好了民宿和戲票,決定帶著酒同赴烏鎮。你瞧,在烏鎮與新朋友的的相識,就是這樣自然而又有戲劇性。

平時我們也都去劇院看戲,但那隻算日常生活中的偶然事件,看完回家發一條朋友圈就算過去了。但在烏鎮,引發的蝴蝶效應才剛剛開始呢,在散場回客棧的路上、深夜的餐廳或是黃磊開的似水年華紅酒坊,不管認不認識,只要說到同一個戲,就能搭話聊起來。只討論感受,只關注美,吐槽也好彩虹屁也罷,有分歧但不會有吹鬍子瞪眼,在烏鎮戲劇節結識的朋友,似乎都更純粹一些。

今年再見小雯,是在蚌灣劇場外綿延到河邊的長長隊伍裡。她剛看完通宵五個小時的《從清晨到午夜》,回客棧只睡了3個多小時,就爬起來排青年競演的決賽門票了。她是為數極少的,一次不落地參加了全部七屆烏鎮戲劇節的戲迷,用她的話說,“如果不是因為戲劇節,根本不可能一個地方連著來七年。”

過去的五年裡,小雯還走訪了一些國際範圍內的其他藝術節——愛丁堡藝術節、阿維尼翁戲劇節、威尼斯雙年展、悉尼雙年展、布拉格國際馬戲戲劇節、瀨戶內藝術祭等。聊到這些藝術節之間不同的特質,烏鎮戲劇節讓她感受最深的,是“沒有其他任何一個戲劇節能讓你過得這麼舒服,就像住進了一個予取予求的主題樂園。”愛丁堡藝術節和阿維尼翁戲劇節體量太大,劇場也更分散,走起來會很累,也沒得電瓶車可以坐,至於晚上看完戲,餐廳打烊吃不到飯更是常有的事。

烏鎮是一個神奇的“場”,不但是古鎮氤氳的水鄉氣質,也因為穿梭其中的看戲體驗,更因為烏鎮“讓你遇到愛的人”。就像黃磊在今年戲劇節“白日夢朗讀會”上所說的——“在烏鎮從來沒有過豔遇,因為烏鎮發生的一定是愛情”。

在烏鎮,找到自己的“母體”

不到5平方公里的烏鎮西柵,戲劇積聚起了強大的磁場。來到這裡的陌生人,以戲為名,在一起排票的隊伍裡,在散場後的人流裡,在白天或午夜的朗讀會上,都可以瞬間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來自成都的Lasly就是我在排一部戲的現場票時認識的姑娘,三個小時的排隊等待時間,再“社恐”的人也會和身邊的人聊得熟絡的。Lasly說起去年第一次來烏鎮戲劇節的時候,數不清的石橋和四通八達的石板路讓她總是辨不明方向。不過今年已經輕車熟路,不再有這樣的苦惱,而且回想起來,小橋流水的美景和隨處可遇的即興表演,讓迷路也成為有趣的回憶。

Lasly喜歡這兒的年輕、朝氣與熱情——朝氣與人的年齡無關——就像她原本打算看另外一部戲的,但 “小鎮對話”上遇到的一個大姐,向她強烈推薦《西格蒙德的瘋狂》。大姐跟她講,“這個傳奇導演八十多歲了,哪怕你馬上就要去倫敦唸書了,也很在那邊再難看到他親臨現場,在謝幕之後還能跟觀眾一塊兒聊這部戲。”

戲劇節在Lasly眼裡,就像一個原本就已經存在於烏鎮的巨大容器,已經充滿了很多奇妙元素。而她身上原本擁有的一些零星的特質是和烏鎮戲劇節重合的,所以來到了這裡就像找到了自己的“母體”,也讓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著這麼多和自己類似的人。

和謝姑娘、小雯的想法不謀而合,Lasly也覺得今年戲劇節自己的心態變化是不再像之前那樣趕場似的非要看足多少部戲,而是更願意多留點時間給自己,“不一定非得在劇場裡,只要在烏鎮待著就很舒服。”深夜時分,在褪去喧囂的西市河邊走走,微涼的晚風吹皺了河面映出的霓虹,河對岸的柵橋砂鍋莊裡有明亮的燈光、騰起的熱氣……

金士傑去年在戲劇節接受採訪時曾說,做戲劇是為了取悅自己。而我們每一次的旅行,包括去參加戲劇節,歸根到底也是因為同樣的訴求。在我登上返程的航班,正準備開啟飛航模式的前一瞬,謝姑娘發來一條語音,“看完《從清晨到午夜》,我回想了一下,我都沒見過家裡的24小時分別是什麼樣子的,但烏鎮的24個小時,我全都見過了。”

TIPS

烏鎮

中國首批十大歷史文化名鎮,擁有1300多年的建鎮史。京杭大運河支流之市河與車溪河把烏鎮劃為四區,分為東柵、南柵、西柵和北柵。以水為依託的石欄拱橋、深宅大院、過街券門、河埠廊坊、臨河水閣、駁岸踏步等建築至今儲存完好。

烏鎮戲劇節

由陳向巨集、黃磊、賴聲川、孟京輝共同發起,以擁有1300年曆史的烏鎮西柵為舞臺,每年二十多部國內外特邀劇目展現戲劇藝術的無窮魅力;十餘部青年競演,展開年輕生命力的激情角逐;上千場古鎮嘉年華,開啟前所未有的福斯狂歡;小鎮對話攜手戲劇峰會,字字珠璣,聆聽大師的思想火花。

全球五大戲劇節

法國•阿維尼翁戲劇節,1947年創立,每年7月舉行;

英國•愛丁堡國際藝術節,1947年創立,每年8月舉行;

德國•柏林戲劇節,1964年創立,每年5月舉行;

義大利•斯波萊託藝術節, 1957年創立,每年7月舉行;

中國•烏鎮戲劇節, 2013年創立,每年10-11月舉行。

烏鎮美食

橋裡橋燒餅:源自於烏鎮西柵“燒香燒餅”,這家店店經常排長隊,每天現做現賣的梅乾菜燒餅好吃又不貴。

永平粉團鋪:西柵大街上的糕店,只賣三種東西,糯米做的桂花糕、豆沙糕、肉餡糕。

書生羊肉面:烏鎮裡傳說級的麵館,在這家麵館時常可能遇到戲劇節上表演的藝術家同桌吃麵。

定勝糕:形狀為荷花狀,外層是精製的梗米和糯米粉,裡面是豆沙餡,味道香糯可口,甜而不膩。

民宿私房菜:隨便找間民宿,都可以吃到烏鎮三大招牌菜:白水魚、醬鴨、湖羊。

(此文刊載於《新旅行》雜誌2019年12期,部分圖片由烏鎮戲劇節官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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