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2020年1月21日，哈薩克政府批准了一項法令，計劃斥資35億堅戈，用以籌備和慶祝金帳汗國750週年。紀念活動包括40多個專案，涵蓋歷史、文化、考古、旅遊等各領域。

薩拉希克古城的考古與重建。薩拉希克是金帳汗國時期最大的城市之一，曾經是諾蓋汗國和哈薩克汗國的首府，在今哈薩克西部阿特勞州里海北部地區。朮赤陵旅遊綜合體及民俗村建設。成吉思汗長子朮赤的陵墓，在今哈薩克卡拉幹達州傑茲卡茲甘城附近的烏利陶地區。在國家博物館增設“金帳汗國與哈薩克汗國展廳”，舉行“金帳汗國藏品展覽”。關於金帳汗國的歷史文化研究及國際學術會議等。

薩拉希克古城

哈薩克總統託卡耶夫在發言中稱，“金帳汗國已被納入哈薩克的歷史文化之中”。託卡耶夫這一表態，說明哈薩克在繼承金帳汗國的歷史遺產面邁出了重要一步。因為，這是哈薩克官方表態中，首次將該國曆史與金帳汗國的歷史作了關聯，表明哈薩克正式開啟了謀求金帳汗國曆史遺產繼承者之路。

二、哈薩克的歷史追溯：程序與現狀

哈薩克在1991年獨立以來，前期對歷史的追溯並不積極。但從2014年普京總統誇讚納扎爾巴耶夫“在從來不曾有過國家的土地上，首次建立了國家”，暗指哈薩克從未有過正式建國曆史之後，哈薩克便加快歷史追溯之路。

2015年，哈薩克舉行了紀念哈薩克汗國550週年活動，並明確哈薩克汗國為哈薩克的前身。

2019年，託卡耶夫總統上臺後，提出提出打造以朮赤為品牌的旅遊文化資源，有意將哈薩克的歷史前推200年，成為朮赤汗國的歷史遺產繼承者。

2019年下半年以來，哈薩克圍繞金帳汗國750週年開展了相關紀念活動。

2020年1月，哈薩克出頒佈法令，從歷史、文化、考古、旅遊等全方位入手，斥巨資開展紀念金帳汗國750週年系列活動，明確介入金帳汗國曆史遺產繼承者之爭。

三、哈薩克的歷史回顧：從遊牧民族到獨立建國

從歷史上看，哈薩克與金帳汗國有很多關聯，作為金帳汗國的歷史遺產繼承者本無可厚非。但是，哈薩克繼承金帳汗國的歷史遺產之路，遠非想象的那麼容易，那怕是作為繼承者之一。原因主要與其歷史發展有關。

01.早期遊牧時期。關於哈薩克這片土地上曾經生活過的民族，從中國西漢時期就有記載。比如烏孫、匈奴等遊牧民族都在這一帶活動過，但他們與現代哈薩克人沒有太大的關係。

古代北方遊牧民族

02.蒙古統治時期。成吉思汗佔領中亞以後，將今天的俄羅斯南部和哈薩克部分地區分封給長子朮赤。朮赤死後，其次子拔都揮兵西征，建立了東起額爾齊斯河，西至斡羅思，南起巴爾喀什湖、裡海、黑海，北到北極圈附近的欽察汗國，又名金帳汗國、朮赤兀魯思。

由於朮赤早期的封地大部分在哈薩克境內，金帳汗國又是朮赤的兒子拔都建立的，而且朮赤死後也葬在了哈薩克境內。雖然金帳汗國後來的政治中心西移到了伏爾加河地區，以薩萊城（今俄羅斯阿斯特拉罕附近）為都。但是，哈薩克以朮赤為因，謀求繼承金帳汗國的歷史遺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成吉思汗長子朮赤陵墓

03.哈薩克汗國時期。現代漢哈薩克人的歷史，一般追溯到哈薩克汗國時期。這裡所說的哈薩克汗國，是指1465年，從烏茲別克汗國（拔都的弟弟斡兒答所創的白帳汗國，後來分裂為烏茲別克汗國和諾蓋汗國）脫離出來的蘇丹克烈汗與賈尼別克汗建立，16世紀中葉發展到巔峰。此後日漸衰落，於19世紀被沙俄吞併。

目前，哈薩克的歷史教材將哈薩克汗國作為其前身。納扎爾巴耶夫2015年時曾說過，“哈薩克汗國550週年紀念就是要表明，哈薩克民族和哈薩克國家一樣歷史悠久”。之後，哈薩克汗國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哈薩克的歷史書籍中。

18世紀哈薩克汗國的大致領地（來源：維基百科）

04.蘇聯時期。1917年蘇聯成立後，在哈薩克汗國的這片領土上設立了阿拉什自治共和國。1920年8月26日，改為吉爾吉斯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這裡的吉爾吉斯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與後來的吉爾吉斯加盟共和國以及現在的吉爾吉斯斯坦沒有任何關係，後者此時還屬於突厥斯坦自治共和國的一部分）。1925年，併入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更名為哈薩克自治共和國（實際上是蘇聯最大的加盟共和國俄羅斯的一個自治區）。

1936年，從俄羅斯加盟共和國脫離，成為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正式成為蘇聯加盟共和國中的一個。

前蘇聯和現在的俄羅斯都認定，哈薩克的歷史就是從這裡開始的。而且，當時的哈薩克自治共和國不具備國家屬性，只是前蘇聯根據需要設立的一個自治州。

1920至1926年蘇聯中亞地區大致區劃（來源：維基百科）

05.獨立建國。1991年，蘇聯解體，哈薩克獨立建國。

四、艱難的歷史遺產繼承之路：可望而不可及的金帳汗國

哈薩克獨立之初，由於很多原因不便追溯歷史，尤其是與金帳汗國有關的歷史。

01.受制於當時的民族狀況。在哈薩克這片領土上，從哈薩克汗國後期至沙俄時期，哈薩克族都佔主體地位。蘇聯成立初期，雖然將其他民族尤其是俄羅斯族大量遷入，但總體是還是哈薩克族佔多數。但是，在1932年至1935年間，哈薩克地區約有170萬人死於饑荒，其中哈薩克人佔了150萬，哈薩克族人數優勢不再。二戰之後，蘇聯在哈薩克境內，尤其是卡拉幹達等地，安置了大量流放人員，哈薩克族的主體地位再次被沖淡。1991年獨立時，哈薩克境內共有130多個民族，俄羅斯族和哈薩克族已經人數相當。

納扎爾巴耶夫總統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一味地強調哈薩克族的建國曆史，不利於多民族團結和國家的穩定。如果將哈薩克汗國作為哈薩克的前身，會引起其他民族的反感；如果以金帳汗國為前身，又會激起俄羅斯和中亞其他國家的反對。因為無論是俄羅斯，還是烏茲別克、吉爾吉斯斯坦等當時都認定曾經的蒙古帝國是入侵者，尤其烏茲別克和吉爾吉斯斯坦的祖先都是以抵抗蒙古侵略為榮的，獨立之初的哈薩克不敢拿鄰國的情緒來冒險。

哈薩克卡拉幹達州

02.蘇聯的影響。蘇聯時期對哈薩克國家和民族的歷史認定，是始於1936年哈薩克自治共和國的建立，至朮赤、金帳汗國、哈薩克汗國等與現代的哈薩克沒有任何關係。在20世紀40年代，蘇聯對之前的歷史類書籍進行了封禁，之後前蘇聯民眾所能看到的大部分俄文史書中，對哈薩克的歷史描述大都以此為據。

所以，在獨立之初，哈薩克延續了蘇聯時期的歷史觀，主要是宣傳多民族的友好相處、共同發展，沒有從民族起源、歷史起源上進行歸宗認祖。

03.俄羅斯的反對。雖然大部分金帳汗國的財物和土地被沙俄收入了囊中，但俄羅斯實際上不願意把自己當成金帳汗國的繼承者，因為這樣會影響俄羅斯人很在意的歐洲血統。

但是，俄羅斯也不願意看到哈薩克成為金帳汗國的歷史繼承者，而是更樂意由韃靼斯坦共和國繼承。因為，曾經的金帳汗國被沙俄打敗，成為俄羅斯的一個聯邦共和國，這樣的安排要舒心很多。如果由哈薩斯坦來繼承，那麼俄羅斯佔著金帳汗國那麼多的領土怎麼說？

油畫《金帳汗國的歷史遺產》（來源：Yandex圖片）

五、結論：哈薩克繼承金帳汗國曆史遺產的步伐已經無法阻擋

近期，關於哈薩克慶祝金帳汗國750週年的訊息一經公佈，俄羅斯和哈薩克的學者們已經展開了相當激烈的爭論。但時至今日，在對待歷史問題上，俄羅斯對哈薩克的能夠施加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小了。

隨著國內問題的徹底解決和外界影響力的減弱，哈薩克曾經艱難的歷史溯源之路似乎已經走通。雖然託卡耶夫總統稱，哈薩克紀念金帳汗國主要是為了發展旅遊文化，但長遠看來，肯定會盯著金帳汗國合法繼承者的目標一步步地走下去。

相信不遠的將來，哈薩克肯定會成為金帳汗國曆史遺產的正式繼承者之一。

【參考資料】：

1.德阿·託隆《蒙古人遠征記：草原帝國征服史》（中文譯本）

2.蘇丹·阿欽別科夫《金帳汗國：歐亞大陸英雄與悲劇史》（俄文）

3.“哈薩克歷史線上”等相關網站文章

2.文章引述的很多資料源自外文文獻，因水平有限，錯疏之處難免，敬請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