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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白露,到懷沙河的源頭享受了一天的獨自旅行。以三岔村為中心,查看了周邊的泉流水系。

三岔村位於北京懷柔區渤海鎮西北方向九公里的一個寂靜山谷中,距離德勝門八十二公里。山谷東側山樑上有一段未經修葺的野長城,會偶爾招來人們尋訪的腳步。村子分上下兩部分,下村是村落的主體,在海拔530米處,有三條明顯的溝谷向遠處碗狀封閉的山巒延伸開去,三岔村可能因此而得名。向東北方向的溝谷裡前進一公里,是隻有十幾戶人家的上村,也叫水泉溝,海拔600米,就在長城的腳下。

水泉溝名不虛傳,泉水十分富足,到村口的時候叮咚泉水已變成涓涓細流。從村莊到溝谷盡頭的山峰,直線距離也就兩三公里而已,水路不會很長了,這對攀登者來說是個好訊息。

水泥小路走到頭,開始順河道攀爬大石頭。水流越來越小,石頭越來越大,有時只能聽到嘩啦啦的聲音,但不見真身本色。爬到一半的時候,前面是茂密的次生林,完全覆蓋了河道。在上村兒的時候,遇見一個老人,他善意的提醒山上有野豬。面對眼前陰森森的密林,果斷的撤退。在北京地區能看見這樣一縷清泉,收穫已經超出了預期。

九月中旬,是懷柔板栗成熟的季節,沉甸甸的掛滿枝頭。高大的胡桃也佔有一席之地,山下的農民已經輪著長木杆子在打核桃了,山上也許要到九月下旬才開始動手。野山楂作為點綴,偶爾出現在半山腰,等到十月深秋的時候,那片紅果子就會招搖在山坡上,笑看綠意漸漸的退去。

上村兒的老人說,整個山谷現在都被投資商承包了,農民只需坐等分紅。但我並沒有從他的神情中感受到額外的喜悅,“都是村委會說了算”,老人朝山下揚了揚手。當時他正在用一把小鏟刀嫻熟地給核桃去掉青皮,帶了一副防水的橡膠手套兒。核桃青皮裡含有一種有毒的化學物質,弄到手上以後會迅速氧化變黑,用水是洗不掉的。他的院子裡有幾棵核桃樹,產量並不是很高。我從大水缸裡撈出一些正在漂洗的核桃,溼漉漉的買了兩提兜,老人開心地笑了。

2011年,有個中文名字叫何偉的美國人,寫了一本兒很中國的書,叫《尋路中國》。他從河北到山西沿著長城遊蕩了很久,最後選擇在長城腳下居住下來。他全面調查著中國社會,從村幹部選舉、小學教育到農村人如何看病,從一個美國人的角度透視著中國的快速發展。他選的這個落腳點就是水泉溝。

水泉溝的年輕人走了,村莊空了。然而,來了一群外國人。雖然工作在北京,但他們喜歡這個幽靜的山谷,喜歡那一縷清泉,無法抗拒內心對自然的嚮往。他們週末常常相聚在水泉溝一個被稱作長城客棧的院落裡,這個小客棧是當地農民魏子淇和曹春梅夫婦經營的,在北京的中產階級圈子裡小有名氣。在何偉看來,魏子淇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在北京798前身的工廠裡打過工,見過世面,雖然競選村長時被算計了,但上位是遲早的事兒!

隨著書的火爆,三岔村名聲漸起,這本紀實文學寫得好,給二十一世紀頭十年的中國拍了個立存照。

現在,魏子淇還是沒有當上村長,長城客棧也關了門。整個三岔村的農家院全部停業了,這個村子現在就是一個大工地,正在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老的房子拆掉了,新的正在蓋,預計2019年上半年村民將住進嶄新的別墅裡。水泉溝的這十幾戶人家也要搬到下村兒的別墅去,說是怕上面有泥石流。

遠遠望去,三岔村的味道變了。據說當年何偉在野長城上四處張望,突然發現腳下有幾戶人家,他立刻就決定了,生活應該從這裡開始。這個何偉,現在已經走了。

三岔村西北方向的溝谷中,有一條通向海字口村的山間小道兒,大約六七公里可達。第一個山脊叫小黃梁,有泉水徑直而來。第二個山脊叫雙界山,東西橫著一道更古老的長城,只剩一趟散亂的大石頭,但也清晰可辨。穿過去就到延慶的地界了。

小黃梁的來水,與更西邊南葦灘下來的泉水相匯,要比水泉溝的小溪更為飽滿,按長度測算,應為懷沙河的正源。三岔村的建設,將此溪流在村西南的部分截成數段,看來是要建一個臨村公園。

從南葦灘繼續向西,十公里可達杏樹臺村。那又是一番天地了,杏樹臺孕育了懷柔另一條清澈的河流,懷九河。使得今天的黃花城有了水長城之美譽。

最近細讀明末清初大儒顧炎武的《昌平山水記》,很有味道。然而,說到黃花城一帶的時候,我覺得老先生是把懷沙河與懷九河相混淆了: "......其水曰黃花鎮川,河出塞外,自二道關入口,逕渤海所、懷柔至順義界入白河。其流九曲,俗謂之九渡河。"流過黃花城的水,就是懷九河。流過渤海所的水,就是懷沙河。這兩條河怎麼能相遇呢?兩河各有源頭,三岔村離杏樹臺十公里之遙。下游河道幾乎平行,都位於海拔兩百米的等高線上,而中間隔了一道四百多米的山樑。出山以後自然地彙集到一起,加以整治就是今天的懷柔水庫。

今天走這一趟,名為見證一下流經黃花城的水確實不可能經過渤海所,實為追尋顧先生的足跡,感懷於心,踐之於行。他用了生命的最後二十五年去旅行,用雙腿丈量了北中國的大部分地區。他開啟的田野調查之風,啟發後世之人大膽實踐,也蘊含著今天空談誤國、實幹興邦的道理。而我只拿著衛星地圖,比劃了一下便知兩水不能在山中相融,實在不該。

三岔村,山水依舊。倒是我徘徊在三岔路口上,不知哪邊風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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