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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10號,我開始了已經準備了4個月的北歐之行。在最冷的季節,去被稱為“世界盡頭”的冰島,看看另一種地球。

在哥本哈根待了兩天後,13號冰島第一天。因為冬天的冰島路面都是厚厚的積雪和冰,每天只有大約6個小時的天亮時間,不適合遊客自駕,於是我們只能報旅遊團。

13號那天我們的行程是藍湖溫泉,裹著浴巾在室內休息的時候,突然收到旅行社的郵件,冰島明天將遇極端天氣,所有行程緊急取消。

和客服確認後,明天整個冰島的旅行社都不提供外出服務,我們問極端天氣有多極端,客服說曾經一輛大巴在路上開,直接被風吹翻了。

那天晚上,即使房子隔音很好,但依舊能感覺到風從各個縫隙裡發出的嘶吼。窗外的樹影不停搖晃,那麼一瞬間,總覺得自己在某個恐怖片的劇情裡。

14號天亮後,已經是冰島時間上午11點,帶來的速食我們早就吃完,為了預防第二天依舊不能出門,我們還是決定去最近的超市買點存貨。

沒有下雪,但地上的積雪厚的地方已經到我小腿肚,過天橋時感覺到的風力,就像有十幾個人在推著你跑,相機拿在手上會有吹掉的風險。

我甚至懷疑90斤以下的人會直接被吹倒,路上遇到當地人,被好心提醒趕緊回到室內,風很大地很滑非常危險。

買完儲備糧之後我們就趕緊回到住的地方,每半個小時重新整理一次郵件,沒有被通知明天的行程被取消,也就是說極端天氣終於過去了。

冰島時間1月16日的午夜,當我正準備看會兒視訊睡覺時,那會兒應該是北京時間早上8點多,有朋友發來資訊猛的問我還在不在冰島,我回在,他立刻又問及我的安全,我一臉疑惑,他隨後發來一條微博。

“兩名中國遊客在冰島意外身亡”,在微博上刷了會兒新聞,短暫地上了熱搜。冰島警方給出的資訊是:排除他殺可能,事發不尋常,年齡均為20歲左右。

翻看網友評論,兩人出事的地點是無人管理的“飛機殘骸”景點,因為恰好是一男一女,加上年齡很小,於是很多人猜測是不是聽了《北歐是我們的死亡終站》這首歌,選擇在這殉情,自殺。

但我一看時間,和兩個人出事的地點,聯想到前天的極端天氣,更認為這是一場意外的悲劇。

突然想起被通知行程取消的那晚,我還意外告知了其他兩個中國遊客,因為他們沒有檢查郵件。

我們大概推理出了出事兩個人的過程,兩人沒在意極端天氣警告或也沒有檢查郵件,那天依舊選擇自駕出行,可能是想去追一場極光。

“飛機殘骸”景點只能徒步走過去,從停車場到景點大概有4公里左右遠,四周一望無際沒有任何標識,遇到極端天氣,兩人無法回到停車場,最後只能凍死在尋找車的路上。

正因為考慮“飛機殘骸”景點風險很大,所以我們這次行程中沒有安排。國內的網友一部分在惋惜,一部分帶著有錢沒處花的意思槓,一部分給死亡新增浪漫色彩。

當時在冰島的我,只覺得幸運。有一趟行程中,因為我們坐後排下車時沒有聽清司機的話,只聽到他要去加油,當我們要回程時,車遲遲不來,當時已經天黑,旁邊是懸崖和大海,除了我們幾個中國遊客外,還有一個徒步來的義大利男人,正坐著煮麵。

前一天大家還在紛紛討論兩名遊客在冰島意外身亡的新聞,今天就感覺自己離意外很近。天黑的很快,正當我們準備讓義大利男人幫我們打電話聯絡大使館的時候,車終於回來了,原來司機在路的另一段等我們,這個資訊我們所有人都沒聽到,司機在另一端提心吊膽,我們在這邊六神無主。

冬天的冰島更顯得像白色的絕境,高聳的雪山和峭壁,望不到邊的平原,人口稀少,每三公里才有一個人。人類在這樣的自然景觀下,就像一隻螞蟻,生命對於山石大海來說,太過渺小。

冰島遊客的新聞很快就淡去,1月18日的時候,我開始關注到國內的疫情,和同行的夥伴商量回國的時候要買點口罩。因為網際網路工作的慣性,即使在國外,我依舊有很多時間在網上衝浪,對疫情的關注度越來越高。

把資訊分享給同行的夥伴,一開始她們還只覺得我過度恐慌,直到我們準備回國的時候,1月22日開始,她們在自己的資訊圈裡也感受到了疫情的嚴重性,再也不覺得我是過度敏感。

我們在挪威奧斯陸機場,到處尋找買口罩的地方,唯一一家藥店裡的口罩已經賣光,店員還特意說都是被中國遊客買光的。沒有口罩的不安全感讓我坐立難安,離登機還有3個小時,我選擇坐車去城區買口罩。

當手上拿到口罩的時候,我才安心一點,整個飛行過程中,我們都一直戴著口罩,即使是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

從莫斯科到上海這一程的飛機上幾乎都是中國人,飛機上誰咳嗽兩聲我們心都一緊。到浦東機場後,機場已經開始體溫測量,大部分人都戴上了口罩,但小小的免稅店依舊擠滿了人。

我的行程是先到上海朋友家,隔天我們再開車一起回老家。那時候疫情已經開始爆發,23號武漢開始封城。

上海那天天氣陰沉,出門下著小雨,當我們開出上海的時候,高速上下起暴雨,一刷疫情實況又增加了十幾例,朋友的爸爸打電話來說傳染病太嚴重了,我們要不就不要回來。

雨越下越大,車尾甩起的水霧從後面看就像大劑量的消毒噴霧,整個城市陷入一種末日感,我們都在說,要不掉頭回上海吧,即使有事上海醫療條件也比家裡好,說完大家都陷入沉默,恐懼和團聚兩種心情交錯複雜,沉默的片刻感覺大家都要哭出來。

即使我們坐在車裡,依舊覺得死亡離我們很近,手機裡不斷上升的數字,即使隔著螢幕,也能感受到數字背後,一個生命的消失,一個家庭的絕望,有人不停在死這件事,不斷牽扯著我們的神經。

開了11個小時,我們終於都回到了自己老家。小地方資訊傳遞的慢,直到大年初一,政府下通知取消所有的酒席和禁止串門時,所有的親戚才明白那幾天為什麼我一直在強調這件事的嚴重性。

不出門的那幾天,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不記得是看到大哭的醫生,一張印滿手印的請戰書,妻子要去一線哭著在車外說“我愛你”的男人,把自己所有存款捐掉的老人,還是見不了最後一面只能對著殯儀車哭喊媽媽的女兒...

感動,憤怒,同情,悲傷情緒在網際網路上翻湧成大海,一浪翻過一浪,混雜交錯。我還是在靠運氣活著嗎?這時候已經不是了,我還活著,是因為很多好人被交付出去,作為代價,保全了剩下來的人們。

“我們要付出多大代價”,同一個問題,新聞週刊非典時期已經問過,17年後,我們依舊再問,“我們要付出多大代價”,為什麼在這個社會裡,做一個好人的代價這麼高?

我不知道這一秒,又有多少人被宣告死亡,多少人拿到確診書,多少人正為一張空床位四處求救,他們對於我來說是陌生人,他們的痛苦我無法完全體會,但同樣是人,他們又憑什麼要遭受這些,我又憑什麼可以健康地坐在桌前表達我的個人情緒。

我們都是極其平凡的普通人,如果頭上有光環,那也只是因為是個善良的人。我到底可以做什麼呢?從一開始我不斷問自己這個問題,我沒有學醫,沒有錢,沒有資源。

李文亮醫生病逝後,凌晨1點我出門在小區裡走了走,我能做什麼呢?我只能逼迫自己永遠記得2020開年的這幾個月,要一直說真話,要記住今夜拽緊拳頭的感覺,要做一個正當的公民,做一個善良的人。

插圖 / 阿飄&網路

頭圖 / Aaren阿仁

「今晚22:22的報時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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