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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於蘆葦蕩間,冷不丁驚起三兩隻野鴨,在水面撲騰著,打破了湖面的沉寂,看湖水悠悠,蒹葭蒼蒼,彷彿進入人間仙境,兩個多小時的遊玩,讓人意猶未盡,時近中午,我們就在景區的餐廳吃飯。

高郵是著名作家、美食家汪曾祺的故鄉,所以餐廳特意推出了“汪氏家宴“。

汪曾祺的飲食觀非常平民化,出現在他筆下的雖說都是些很普通的食物,比如蘿蔔、豆腐、野菜、螺螄、炒米等裡下河地區顯而易見的食物,但老人家博學廣記,對食物的觀察細緻入微,有時候一個不起眼的食材,在他的筆下能呈現出興味盎然的美食意趣,特別是樸實傳神的語言更是讓人讀後口齒生津。他吃菜注重特色、本味,有著平民福斯化的飲食觀點,按現在的說法是“很接地氣”。我們一進入餐廳,顯示屏已經打出了“汪氏家宴”的字樣,桌子上冷菜已經擺好,有高郵鹹蛋、鹽水河蝦、鹽水老鵝、青蒜茶幹、暴醃青菜和楊花蘿蔔等六道冷菜,這些冷菜都有著濃郁的高郵的地方特色。

說到高郵,很多人就想到高郵鹹蛋。汪老在《端午的鴨蛋》一文中是這樣寫的,“高郵鹹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乾、發粉,入口如嚼石灰。端午的鴨蛋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蛋的黃是通紅的”。桌上的鹹蛋,蛋白似白玉,蛋黃若流丹,入口鹹淡適宜,尤其是蛋黃吃在嘴裡很沙糯。高郵湖泊河流眾多,盛產河蝦,汪老在多篇散文裡都提到了家鄉的河蝦,河蝦在高郵多以油爆和鹽水居多,這次我們吃的是鹽水河蝦,河蝦嫣紅,肉質飽滿,入口鹹鮮,實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在高郵湖一帶人們習慣家裡養上一趟白鵝,這些白鵝以岸上青草及湖中的水生物為食物,因而鵝肉入口緊實,不肥膩,是當地的美食,現在揚州鹽水鵝已經成為一大特產,其原料就是來自高郵湖的鵝,鹽水老鵝也是汪老經常提到的美食。

高郵人喜歡吃燙青蒜,將青蒜放入開水中燙軟,切段,伴以界首茶幹,調以麻油、白醬油,是高郵人經常吃的冷盤。我們吃的這道青蒜茶幹是用的沒有上色的白乾,吃在嘴裡柔韌中帶著大豆特有的清香。

暴醃青菜是裡下河地區秋日特有的一種現做現吃的鹹菜,將青菜切末,用鹽醃上兩個小時,然後擠淨鹽水,放入鍋中用菜油、姜米炒一下,加一點點白糖,去青菜的苦澀味,這道小菜色澤墨綠,無論是搭粥還是下酒都是很爽口的。

在汪老的《蘿蔔》一文裡,是這樣描寫楊花蘿蔔的:“楊花蘿蔔即北京的小水蘿蔔。因為是楊花飛舞時上市賣的,我的家鄉名之曰:‘楊花蘿蔔’。這個名稱很富於季節感。我家不遠的街口一家茶食店的屋下有一個歲數大的女人擺一個小攤子,賣供孩子食用的便宜的零吃。楊花蘿蔔下來的時候,賣蘿蔔。蘿蔔一把一把地碼著。她不時用炊帚灑一點水,蘿蔔總是鮮紅的。給她一個銅板,她就用小刀切下三四根蘿蔔。蘿蔔極脆嫩,有甜味,富水分。自離家鄉後,我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蘿蔔。”楊花蘿蔔是一種袖珍型的紅皮蘿蔔,很嫩很脆,餐廳製作是將其用刀輕拍,然後鹽醃,伴以白糖、香醋即可。

品過冷菜後,大家吃興漸濃,熱菜上桌了,首先上桌的是“蘿蔔燉麻鴨”,俗話說“未識高郵人,先知高郵鴨”,高郵麻鴨系全國三大名鴨之一,因其放養環境多為湖蕩溼地,,麻鴨肉質細膩,入口鮮香,汪老在他的文章裡寫道:“我的家鄉是水鄉。出鴨。高郵大麻鴨是著名的鴨種。”用高郵麻鴨燉白蘿蔔是很不錯的搭配,不但湯鮮味美,而且吃起來一點也不膩口,這道菜是用大砂鍋上桌的,麻鴨的鮮香隨著鍋裡的熱氣,氤氳在空氣裡,再彌散開來,讓大家饞蟲直往喉嚨冒出,同桌的幾位文友早已站起,拿起勺子,分而食之。

“炒米燉蛋”也是高郵人的家常菜,汪老的《故鄉的食物》裡專門提到炒米:“用豬油煎兩個嫩荷包蛋——我們那裡叫做‘蛋癟子’,抓一把炒米和在一起吃。這種食品是隻有“慣寶寶”才能吃得到的。”現在生活條件提高了,炒米不再是“慣寶寶”的專利了,“炒米燉蛋”是將炒米和加了水的雞蛋攪打均勻,上籠屜蒸熟了的。炒米經過蛋液的滋潤,吃起來很軟糯,蛋液加水適中,吃起來非常的鮮嫩,很快的一大碗“炒米燉蛋”就告罄了。

昂嗤魚在汪老的筆下是這樣描述的:“昂嗤魚的樣子也很怪,頭扁嘴闊,有點像鯰魚,無鱗,皮色黃,有淺黑色的不規整的大斑。無背鰭,而背上有一根很硬的尖銳的骨刺。用手捏起這根骨刺,它就發出昂嗤昂嗤小小的聲音。這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我一直沒弄明白。這種魚是由這種聲音得名的。它的學名是什麼,只有去問魚類學專家了。這種魚沒有很大的,七八寸長的,就算難得的了。......昂嗤魚通常也是氽湯”。我們在這裡吃的是昂嗤魚加雪菜紅燒,湯汁不多,昂嗤魚吃在嘴裡粘嘟嘟的,通體只有一條長的魚骨,用筷子夾起來輕晃兩下魚肉就脫下了。

鹹菜炒茨菇上桌雖說其貌不揚,但很吊大家的胃口,鹹菜是用高郵當地的長白梗菜醃製的,茨菇是水鄉特有的水蔬,一般人家喜歡用茨菇來燒肉,當鹹菜和茨菇相遇,會讓人想到汪老所說的“一到下雪天,我們家就喝鹹菜湯,不知是什麼道理。是因為雪天買不到青菜?那也不見得。除非大雪三日,賣菜的出不了門,否則他們總還會上市賣菜的。這大概只是一種習慣。一早起來,看見飄雪花了,我就知道:今天中午是鹹菜湯!......北京的茨菇賣得很貴,價錢和“洞子貨”(溫室所產)的番茄、野雞脖韭菜差不多。我很想喝一碗鹹菜茨菇湯。”其實用鹹菜來炒茨菇再點綴些青蒜段,也是在高郵很家常的做法。

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汪豆腐”上桌了,好在大家都看過汪老對這道菜的介紹“‘汪豆腐’好像是我的家鄉菜。豆腐切成指甲蓋大的小薄片,推入蝦子醬油湯中,滾幾開,勾薄芡,盛大碗中,澆一勺熟豬油,即得。叫做“汪豆腐”,大概因為上面泛著一層油。用勺舀了吃。吃時要小心,不能性急,因為很燙。滾開的豆腐,上面又是滾開的油,吃急了會燙壞舌頭。我的家鄉人喜歡吃燙的東西,語云:‘一燙抵三鮮。’”雖說這道菜上桌看不到一絲熱氣,但大家都用湯匙舀上一點,吹上一口氣,再輕輕的送入口中,吃進嘴裡那是又鮮又燙,仔細看豆腐里加入了湖蝦米,怪不得吃起來這麼鮮。

汪老是這樣來描寫家鄉乾絲的“乾絲在開水鍋中燙後,潷去水,在碗裡堆成寶塔狀,澆以麻油、好醬油、醋,即可下箸。”我們這次吃的“榨菜煮乾絲”不是汪老所說的涼拌的,而是一道燴菜,味道也毫不遜色,乾絲是用百葉切成細絲,加入榨菜、菜心、木耳等用高湯燴煮,是很地道的家鄉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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