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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島的海濱是美麗的。我們居住在海岸邊的飯店內。憑窗遠眺,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浩瀚大海,蜿蜒起伏的嶗山臨海屹立,近處是一片平坦的金色沙灘。在這風光如畫的勝地,我們度過了婚後第一個明媚的春日,度過了她一生中最歡樂的美好時刻,給我留下了永久的懷念。在這裡,凌晨,我曾被她輕輕喚醒,按照事前的約定推宙觀賞那曚曨紅日,是怎樣撥開縷縷雲絲,跳出茫茫大海,以絢麗的霞光碟機散濛濛夜霧。在這裡,我們曾攜手並肩,漫步走過大坡度起伏的馬路,去參觀水族館,使緊守閨門的她,幼時失學、知識貧乏的我,大開眼界。我們同對往來龕張、彩色斑斕的各種魚類感到新奇,同為第一次見到的真龍化石感到驚訝。原來,想象中的“龍”與真“龍”差距竟是如此之大!

在這裡,深夜演出歸來,我們一同倚窗賞月,傾聽海水拍岸的濤聲。“譁”,“譁”,“譁”,這響聲徹夜不停,似乎至今還回響在耳邊。記得,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飯後,我們沒有午睡,一同到海灘上散步。那輕輕拂面的柔和春風,浩渺煙波中的點點白帆,鑲嵌著白色花邊的層層海浪,五彩繽紛的貝殼、卵石,鬆軟的金色沙灘,奇形怪狀的礁石,這一切都有著無限的魅力,使人心曠神怡,詩興大發。我情不自禁,放開聲音念出:“海水滔滔波浪翻,山高萬丈遮蔽天。新婚到此度蜜月,夫妻攜手遊海邊。”請別誤會,我不會做詩。前兩句是《落馬湖》一劇中李佩的臺詞,後兩句不過是我的即興胡謅。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我感到自己放足的聲音很小,但還是驚動了離我們不遠正在打撈海產的漁民,他們被引得回首視我們而笑。

“看你……”遇仙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二十年來,‘為丈夫’什麼嗜好‘都無有’,就知道學戲,唱戲。”我的“詩興”沒有發洩完,所以說出的話還夾雜著一些戲詞。“對了,昨天,你著了《群英會》,你還沒仔細說說你的觀感呢?”她不太去劇場看我的演出,留在旅館內,做些我散戲回家的準備工作。問了,看看書。她的文化嘛,和我差不多,能湊合著寫封信,可以連蒙帶猜地看本小說。“我不太懂,說不出什麼。”她有些不好意思。“隨便說吧,你說,我聽,錯啦,我不笑話你。對了,我封你為‘賢內助”!”“賢內助”是《牛皋招親》一劇中,牛皋誇獎夫人戚賽玉的用語。“你……”她笑了,“好,我說,你別笑話我。我看這齣戲的角兒配得齊整。馬先生當然好。其餘的象四哥(指盛蘭)的周瑜,唱、做都好,象是真的周瑜。馬二叔(指馬富祿)演得也真象書呆子,可笑又可氣,他的嗓子真響堂。還有……”“我呢?”“你,戲不多,其實,就是‘回書’一場戲,我看了看錶,才一刻鐘,可是,在這齣戲裡的分量佔得很大,挺引觀眾。上場有氣派,唱得字清楚,我聽出唱詞了。下場時的那些動作能使我看出來,曹操殺了蔡……蔡什麼?”“蔡瑁、張允。”“曹操殺了蔡瑁、張允以後,很後悔,有苦難言。有的觀眾議論,說你象郝壽臣。他是誰?”“就是那天富祿師兄在火車上說的,我要拜的郝老師。看不出,你還真有一番見解,給我的評價太高了,是不是愛屋及烏呀?”她沒有回答,輕輕一笑。“結婚以前,你看過我的戲嗎?”“沒有,只在耳機子裡聽過播放你的戲。”那時,還沒有無線電收音機,只有木盒式帶有耳機子的礦石收音機。“是偷著聽的吧?”“先前,也經常聽,並不留意。後來,我注意聽節目預告,聽你的戲就得……”她害羞地頭一低,順勢彎腰從沙灘上撿起一顆極圓極圓的石子,掏出手絹擦了擦,握在手裡,不停地擺弄。她的性情溫順,寡言,對我照顧得十分周到,而且百依百順。看她低頭而走,使我聯想到,相親時,她一見到我,就低頭走進裡屋的樣子。便問她:“那天,去富遠家中,你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嗎?”“不知道,高家老太太讓我給她做一件夾袍。那天,高大嬸叫我和她一起去給老太太穿上試試,有不合適的地方,改著方便,我媽也說,‘這樣最好’,我就去了,誰知,你們設下了‘圈套’。”“你看清我了嗎?”“沒有,我見堂屋裡坐的是男客人,哪兒敢抬頭看哪!”“那麼,等你知道了內情,一定後悔,沒仔細地多看我幾眼啦……”我們都甜美地笑了。三月下旬,青島的天氣很暖和,我們穿著冬裝,在Sunny下行走,不覺感到有些熱了。我見前面是礁石群,有的高高突起,有的才半露水面,有的低伏水中,別有洞天,就走過去坐在礁石上休息。忽然我一眼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塊特別高大、平坦的礁石,突出在海面上。“遇仙,咱們到那塊礁石上風光風光。”“算了吧,在這裡坐一會兒,該回去休息了。晚上,你還有戲呢!”“今晚上是《蘇武牧羊》,我上場晚,活兒又不累,何必忙著回去,站在那塊石頭上看海景,會更有趣,也算休息嘛!”我說著抬步就走,她只好跟在後邊。沒想到,去那大礁石的路還很“艱險”,我拉著她的手,好容易才越過忽高忽低的礁石,爬上目的地。果然,站在這三面環海的高大礁石上觀海景,更是得天獨厚。彷彿我們已高高地凌駕在海面之上,迎著那峰湧的海浪,悠悠地向前浮動。但不是駕馭著小舟在漣漣海波上航行,而是象神仙般地在半空中向前飄遊。美好的大自然使我陶醉了。“瑞林(這是我的學名),這裡海風大,把大衣的領釦扣好吧,小心別吹了嗓子!”多虧她提醒,適才感到熱,我將大衣釦都解開了,萬一被風吹了嗓子,可不是鬧著玩的。我連忙扣好衣釦。她又將我的圍巾往上提了提。“你看!”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嗬!沙灘上留下我們倆幾行清晰的足跡。這是我們幸福的印證。“真美呀!”她無限感慨。是呀,遙望著驕陽、藍天、白雲、海浪、沙灘、遠山,有多麼美呀。“下次再來青島演出,將媽也接出來玩玩,她老人家準會高興的!”不知怎的,聽了她這句話,我感到無比溫暖。在這美好的時刻,她能想到我的母親,真是不簡單。一瞬間,我感到,我們的心貼在一起了。值得自豪的是,我的眼力不差,只憑那一眼,就找準了一位賢妻。“應該請媽媽出來玩玩,老人家吃了多少苦,才將我們拉扯起來,好容易過上舒心的日子。”“在家的時候,聽我媽說過,你二、三歲上父親就去世了,家裡很貧苦。”“誰說不是呢,我三歲那年……”我們倆,面對面,坐在這無人往來的大海礁上,在聲聲海濤的伴奏下,我向她講述了童年的苦難生活,母親、兄弟姐妹之間相依為命的關係,出科後的艱難處境。她靜靜地聽著。我說到傷心處,她眼裡飽含了淚花;我講得興奮時,她面帶微笑。最後,她說:“你放心吧!在家的時候,我媽就反覆地叮囑我:要孝順媽,伺候好你,做個賢妻良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父親也是很早就去世了,剩下媽媽支撐那個小雜貨鋪,拉扯我們兄妹三個,也難極了。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會盡力孝順老人家的。”她說到了,也做到了。在我們共同生活的日子裡,她,不僅孝順我的母親,且能清事容讓,她實踐了自己的諾言,稱得上是一位賢妻良母。太陽漸漸西斜,我掏出懷錶一看,五點已過。我們站起身來欲往回走,才發現開始漲潮了,許多適才外露的礁石,巳被上漲的海水淹沒。不能再有任何猶豫,咬咬牙,冒著險,深一腳,淺一腳,連蹦帶跳地跑上岸。我們跑上沙灘,海水緊追不捨地漫上來。剛才在沙灘上漫步留下的足跡,早被海水浸沒。再看那高大的礁石已變成臨岸的一座小小孤島。好險哪!我們差點被“熱情”的海潮留在“孤島”上通宵賞月了。低頭看,我們的鞋溼了,挽起的褲腿一高一低,難以顧及的圍巾,長短不齊地散落在胸前,幾乎要掉下來。看著彼此“狼狽逃竄”的樣子,我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自結婚後,我們在北平只住了七天,忙於回門(回她的孃家)、回拜親屬、收拾行裝。互相間又很拘謹,難得深談。隨馬先生演出到青島,是我加入扶風社以來第一次做較長時間的演出。除去趕排新加入的角色,即便是熟悉的戲、熟悉的角色,也都是生搭擋,要請人說戲,自己背戲,精神上比較緊張。尤其馬先生在舞臺上要求嚴格,我更要多方謹慎。多日來演出順利,心情漸漸鬆弛,才得有這次愉快的漫步談心。回憶這段往事,我們雖沒有現在電影中新婚夫婦們那樣浪漫的生活,但是,頗有點先結婚,後戀愛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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