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是如此特別，你可以說它千瘡百孔藏汙納垢，也可以說它是靈性的蜂窩。如果帶著居高自傲的文明心態俯視印度，你會被顛覆，如果帶著虔誠敬畏之心來朝聖印度，你會發現信仰也不是什麼高人一等的心境。印度人對於天文地理的篤信，引發了一場12年一度的宗教盛事——聖壺節，而我們穿行在百萬沐浴的教徒隊伍中，只為看到其中的靈光。

“印度教”有著地理上的獨特意義，古代波斯人經由喜馬拉雅山西北山道入侵印度，他們將印度河所流經的區域稱為信度Sindu，而印度教就是指居住於印度河之地人們的信仰，比起宗教它更像是一種生活形態。印度人對於天文地理的篤信，引發了一場12年一度的宗教盛事：聖壺節。百萬印度教徒為此而來，人群中還有我們一行四人，帶著對宗教的好奇與懵懂來到了阿拉哈巴德。

大壺節源自一個古老的神話傳說，相傳印度教神明和群魔為了一個裝有長生不老藥的壺而爭鬥，結果壺不慎打翻濺出12滴瓊漿，其中四滴長生不老藥滴在印度的阿拉哈巴德、哈里瓦、烏江和納西四座城市。在這四座城市中，阿拉哈巴德又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得到了神明的庇佑，作為恆河、亞穆納河、撒拉斯瓦提河三河交匯處，人們相信在此沐浴可以洗去一生的罪孽，並終結無盡的輪迴。

神話故事和史詩傳奇陶冶了印度人民的宗教情操，地上的朝聖回溯著天上的神話，殊勝的時間、獨特的地理，在時空緯度裡銘刻了阿拉哈巴德。在此，阿拉哈巴德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城市，它代表印度感知世界的立足點，是一個重建歷史與認同的位置。這一壺仙露瓊漿是印度的集體記憶，透過12年一度的宗教慶典銜接著當下與歷史，人群透過沐浴實踐，賦予城市、河流、生活、人際關係以新的想象。

好的輪迴！幸福！

天還沒亮，我們就離開酒店朝河岸出發，燈火通明的“街道”映亮了整個城市。人們住在為慶典臨時搭建的帳篷裡，焚燒牛糞來取暖，人潮湧過揚起的塵土進一步霧化了我的視覺，這裡的一切都和我經驗中的世界正相反，它萬分鮮活、難以形容，純粹得由每一個獨立的概念組成。

朝聖的人群多以家庭為單位，成群地穿梭在河岸邊的帳篷營地中，就如同血液熟悉血管在人體中穿梭的路徑一樣。好像因為信仰，印度人不會沉睡，夜晚的每一秒都在甦醒，又好像因為信仰，印度人也不會迷路，歷史會牽引你來到神靈所在的地方。人潮很有秩序地湧向河岸，人們看起來心事重重，似乎還沒有到神靈允許的微笑環節。

賤民的孩子穿著破衣爛衫在路邊奔跑嬉戲；苦行者則藉著零星的燈光在念誦經典，踐行著西方人渴望的東方智慧。因寒冷瑟瑟發抖的少女將身體裹在毛毯裡勾勒出一條動人的曲線，她身邊則是一位佝僂背脊的老人，這一老一少用同樣的步頻行走，背對城鎮駛向河流，那將是好的輪迴所在。所有的慾望都被鼓勵：愛慾、求知若渴甚至是面對死亡的坦然和趕赴來世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