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源:“無人區”裡有人家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知道,萬里長江是我們國家的第一大河,同黃河一樣,千百年來,她以博大的胸懷,滋養了古老的華夏文明。
初冬時節,我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到達了青藏高原腹地深處的長江源頭——各拉丹東雪山。
各拉丹東雪山是唐古拉山脈的最高峰,海拔6621米,萬里長江最初的水流,就來自她懷抱中的聖潔冰川。這個高度,在世界大河的源頭中,也是第一。
這塊神奇而美麗的土地,天高地闊的令我們時時以為已將目光拋到了天外。對於人類來講,這風光美的令人心醉的地方,卻最不具備生存條件,甚至比南極、北極還要嚴酷。
這片被稱作地球第三極的荒涼大地,是地球上最高寒的地方,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氧氣含量不到海平面的一半,年平均氣溫也在冰點以下。
一般認為,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區,人類就無法生存,是“生命禁區”。
這一帶,長期被稱作是“無人區”。
我們到達唐古拉山時,進入長江源頭的黃金季節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個月。
高原已進入嚴酷的冬季,冰封的大地使得我們能夠考慮用汽車來作為交通工具。
漫天飛雪中,我們乘坐兩臺中國產的東風卡車上路了。
第一天, 我們就陷入了一片沼澤地。
極度的寒冷使我們心煩意亂。
眼前的美景漸漸不再讓我們激動,只覺得恐怖。
在天亮前最寒冷的時候,我們趁著沼澤地凍成硬塊,趕快衝了出來,繼續前行。
出乎意料的是,幾天來,我們沒有看到多少野生動物。有幾群黃羊,也在遠遠的地方跑掉了。據說,利益的驅使,已使偷獵著涉足這一片“無人區”的邊緣,野生動物一天天少了。
進入各拉丹東地區已經四天了,除了我們,沒有看到一個人影。第五天,我們又被困在了一片沼澤地。這一天,我們只前進了不到一公里。
在夜裡最寒冷的時候,我們也沒能衝出沼澤地。一場大雪,又使荒原白茫茫一片,混沌起來,分不清那是天,那是地。
一種絕望籠罩心頭,不由得想,也許這次真的就走不出去了。
我們只好機械的用拍照片來打發時光,幾位藏族同胞默默的燒茶喝以獲得一絲溫暖。大家都不說話,一切都靜的讓人害怕。
奇蹟在這時出現了。
我們的藏族嚮導轉來轉去在望遠鏡裡發現了一個黑點,說,那可能是一頂帳篷,我們便急切的朝那個方向奔去。但嚴重的缺氧使我們步履蹣跚。
果然是一頂帳篷,帳篷旁邊的雪地裡是成群的牛羊。
看到有人來了,男主人上前和達爾吉大哥用藏語交談起來,女主人和一個小姑娘則繼續忙著拴犛牛。
“無人區”裡竟然有人,我們抑制著強烈的激動和好奇,默默地打量四周。
“無人區”裡的這一家人住的是一頂用黑色犛牛毛製成的帳篷,固定帳篷和拴牛羊的繩索也是犛牛毛做的。用來做燃料的牛糞也已經撿了大大的兩堆,起碼還可以再燒幾個月。
帳篷裡瀰漫著淡淡的牛糞火味和濃濃的酥油香。
幾天來,和我們一樣沒有見過外人的嚮導達爾吉大哥和他們說了半天后,告訴我們,十幾年前,這戶人家遊牧到此,發現這一帶水草豐美,便,再也沒有離開。
一進帳篷我們就發現,叫卓瑪的小姑娘不時抱著一個羊皮包著的東西搖來搖去,直到傳出啼哭聲,我們才明白,原來,那裡面有個小孩。
那孩子是他們最小的女兒,叫斯瓊拉毛,出生才四個月。
這是一個五口之家,男主人叫布托,45歲。他的妻子叫吉綺,38歲。他們有三個女兒,四個月的斯瓊拉毛,九歲的才仁卓瑪和十六歲的卓嘎瓊宗。
他們一家還曾有過一個孩子,但夭折了,我們去看了那孩子的墳墓。墳墓頂上有一顆不小的水晶石,是他們的親人在放牧時撿到的,也許是這孩子生前最喜愛的東西。
我們用一次成像的照相機拍了幾張照片送給他們,他們對自己的形象被凝固在一張紙上,表現出了有限的好奇。
我們提出給他們全家拍一張合影。
布托便急著去換新衣服。
在這四季如冬的地方,嚴酷的自然條件,造就了他們獨特的生活方式。
布托說,各拉丹東雪山下還有兩戶牧民。
安頓好大女兒卓嘎瓊宗去放牧,他便帶著我們去尋找。
使我們驚奇的是,這兩戶牧民的家,就在距岡龍強馬冰川幾公里的地方。
冰川融水將匯入長江,奔向大海。在這裡,母親的乳汁滋養了她最初的子民。
同布托家一樣,這兩戶牧民的表情都不很生動,很難感覺到他們他們對外人是否熱情,連好奇都說不上,而且一般不笑。我們想,這大約是長期在缺乏同人群交往聯絡的環境中生活,不需要太多的交際能力吧……
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進行,進了帳篷,照例沒有客套,我們先喝起了香噴噴的酥油茶。
澤瑪是這“無人區”裡我們見到的三戶人家中唯一能勉強聽的懂我們說話的人。
我們發現,長久與世隔絕的生活已使他們對數字沒有多少概念。
這“無人區”裡到底有多少人?對於我們是個謎。
其實,這個謎底也許無法揭開。對於逐水草而居的他們,做精確的人口意義上的統計,是很難的。
去年的一場大雪,凍死了這三戶人家一半以上的牛羊,但今年水草豐美,牛羊增加了一些。
他們希望自己的牛羊越來越多。
他們一般很少去賣掉自己的牛羊,牛羊對於他們,不僅僅是食物和財富。更是他們的光榮和夢想。
他們的生活用具幾乎都是就地取材,一半以上來自心愛的牛羊身上。
紡出來的犛牛毛線用途很廣,可以做衣服、鞋子、繩索和帳篷,用這些犛牛毛線織一頂帳篷,大約需要四個月時間。
瑪一家說,下次我們再來,他送我們每人一頂犛牛毛織出來的鞋子。
在這篇空曠的高寒之地,他們以最簡單的生活方式生存著。
我們不知道該對他們說些什麼,其實,他們是代表著人類,是在對地球上最高寒的陸地,對人類所能生存的極限條件,進行著頑強的挑戰。
我們只是匆匆過客。
我們走了。
他們的生活復歸於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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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我們車陷在這裡,露宿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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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破壞那裡的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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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青春,我的第二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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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不應該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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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發展就靠你們了!!!
在自然環境惡劣的無人區,能生活這麼多年真的不容易,也許對他們來說,這樣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生活方式是美好的,幸福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一張張照片,我的內心是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