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蒼南半書房

帶著孩子揹著知識行囊，一路書香，一直是我的渴望。這次我們打算來一場文化之行，驅車向南，目的地是蒼南半書房。

兩年前的一個雨夜，我帶著惟妙在溫州新城家景花園的半書房，聽過作家馬敘老師談寫作。喜歡這深夜書房的味道，就如同小巷深處的老酒館，相似的是，它們都點亮了孤獨足跡下的路，不同的是，一個用味覺觸及靈魂，一個用文字觸及靈魂。喜歡半書房的另一個原因是它的名字，如果沒有閱讀，書和人都將只剩一半，閱讀讓人遇見完整而深刻的自己。

一盞射燈，一張小圓桌，三兩個文化人，在咖啡的濃濃焦香裡，共話一場人文圓桌派，言語的溫和中，思想碰撞卻是驚濤駭浪，這是我們對蒼南半書房美好的憧憬。我們想在這樣的書房內，泡上一個下午，在讀書的寂靜中，帶著孩子感受的美好。

走進蒼南華僑新村，郊墅別院草木鮮美，環境安靜寧人。我們沿著綠蔭遮蔽下的幽靜小路，尋覓藏身於十二幢別墅內的半書房。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卻始終沒有找到半書房的入徑。無奈只得敲開鄰居的門，得知半書房已經搬走了。據說搬到了縣衙的對面，現在已經升格為這座城市的文化會客廳了。我感到淡淡的失望，感覺讀書更應該屬於一種私人的行為，只有小眾化，個性才更加鮮明，思考也更加獨立，讀書才有意義。

沒有遇見蒼南半書房，帶著錯過的遺憾，我們往東行去看剛剛成立的龍港市。

在惟妙、惟肖四年級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完成了溫州十一個縣市區的徒步筆記。2019年9月，龍港升格成縣級市，溫州多了一個新的縣級市，我們也多了一個出行的理由。我曾跟妻子說，要趕在龍港市成立之前，在老鎮府前留個影像。可惜因為自己的拖延症而錯過，只好用龍港新市的留影來代替了。雖然我們一家都不是熱衷政治的人，但可以將它看作一個蠻有意義的時間節點。二十年之後，孩子們的記憶可以和這座城市的記憶同頻共振，到那時已經而立之年的惟妙、惟肖，還有花甲之年的我們夫妻兩人，回憶應該具有老時光的感慨和溫馨。

沿著新修的通港道路走進龍港，城郭外新建的高樓大廈將老城區團團圍住，走過外圍粗礦的城市輪廓，老城區的生活氣息迎面鋪開。

這座剛剛轉身的城市，它還帶著土壤裡的朝氣蓬勃。我們看到象徵最具經濟活力的聯建屋，依舊保持著樓下開店、辦廠，樓上生活起居的模式。個體工商業的繁榮，帶活了城市的每一個細胞。看著馬路上匆忙的步履，彷彿每一個足跡裡都帶著希望。我們作為過客，也會被這種遍地都是機會的氛圍所感染。

新的市政府依舊還在老鎮府，只是換了塊牌子而已。市府前的樟樹延續著老鎮府的時光，幾十載的歲月的更迭，所營造處的是深厚的生活氣息和幽靜的城市氣質。我們想在附近的郵局蓋個郵戳，寄張明信片回家。我們一邊尋找，一邊讓孩子們思考一句明信片上的話。待我們找到郵局，可惜節假日裡工作人員也放假了。

在龍港的老城中轉悠了半天，晚上我們準備跨省去福鼎延中路吃飯。快上高速的時候，我們放下車窗，車窗的升降器就壞了，再也升不上來了。妻子建議我們打道回府，我詢問孩子們的意思，她們長大了，也應該多聽聽她們的意見，

惟妙說：爸爸曾教育我們人生路上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如何看待主要取決於人的心態。快樂是一天，難過是一天，與其難過不如快樂度過一天。（難過是溫州的方言，是悲傷的意思。）

我喜歡孩子們這種樂觀的精神，人生不過短短三萬天，快樂多一點，悲傷就會少一點。我們四個人表決的結果，依舊南行走福鼎。但妻子堅持出發前，要找個維修點修好車窗。

在我們找維修點的時候，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找到維修點時，工人們已經下班走了。一個前臺的小夥子，在沒有裝置和配件的情況下，用一把螺絲刀和一卷膠帶，撬起了車玻璃，暫時用膠帶紙封住。車子像一個被繃帶纏住一隻眼的戰士，繼續上了高速。路上遇見了傾盆大雨，我們慶幸車窗上糊上了膠帶。

一個團隊既要有樂觀者，也要有未雨綢繆者，這樣的道路才不至於悲觀，也不至於盲目。

福鼎延中路，我們來了好幾次了。夜色燈光下，幾百米滿街鋪開的海鮮，真正讓人被饕餮震撼。浙南閩北沿海的居民最懂得海鮮，也最會吃海鮮。要品嚐到剛剛離開海水後海鮮的甜味，不浪費這個“鮮”字，除生吃、白勺、清蒸外，別無他法。切不可紅燒和油炸，這在海邊人的眼裡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晚上我們吃了芥末生蠔、清蒸子梅、白勺劍蝦，沿海的小海鮮價格不貴，卻有著真正海的味道。

在福鼎找旅館，最好是標註“不含早”的。因為福鼎北市場老街有最豐富的早點，還有最深情的市井生活。第二天一早，我們打車前往，本地的司機最熟悉福鼎的味道，也是最好的嚮導，一路娓娓道來向我們介紹了很多福鼎美食。

福鼎北市場是為數不多的活著的老街，在城市的中心自由地生長，和居民的生活緊緊相連，而不是遊客。老街上的瓦房，歪歪斜斜參差錯落，還保留著磚木結構，卸下排板窗就能做生意。

街頭的牛肉羹店，始於1987年，金字招牌懸滿了房樑，三十多年保持著同樣的口味，情繫著街坊鄰里。我們想要兩小碗，吃完後留著肚子去吃其他小吃。店主端上來的卻是兩大碗，我們一下就吃撐了，但價格不貴，僅僅三十元。

福鼎的糯米粽和溫州的不一樣，它是用筍殼包的，包紮得很結實，有竹子的清香，少了灰湯的鹼味。我們剝開就食，並將筍粘著糯米的筍殼丟棄。攤主拿來吃掉了，她說會打雷的。這句話特別讓我有感觸，兒時我奶奶、外婆曾對我說過。現在這句話說得人不多了，“汗滴禾下土”僅僅留在書本上，是對土地的褻瀆。

我們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吃到了光餅，價格便宜到僅僅只有5毛一個，製作也簡單到僅僅只需麵粉和鹽，烘烤一下便好。可這餅的來歷不簡單，它是戰神戚繼光在福建抗倭時發明的行軍打戰是的乾糧，因為它成本低，容易製作、容易攜帶。

我開啟閱讀軟體，坐在路邊的條石上，給惟妙、惟肖讀《戚繼光傳》。兩個孩子一邊聽，一邊吃，居然吃了八個光餅。簡單的食物最是考驗味蕾，光餅的美味在於一種情懷下喚醒的味蕾。

沿街除了粽子，就數滷雞翅和麵茶糕了。麵茶糕是一種類似樂清狀元膏的糕點，吃前喝點水不至於口太乾。滷雞翅和其他地方的味道相似，但是滷的顏色特別好看，讓人有食慾。我們還吃到了老零食冬瓜糖，一口咬下去，碎掉的冬瓜瞬間化成了糖水，甜到極致。也吃了至於其他的小吃，我們就有心無力了。

回程時，惟妙發現了一家閣樓上的郵局，節日照常營業。兩個孩子分別寫了兩張明信片“給明天的自己”，蓋上福鼎的郵戳往家寄。她們已經有了一種對於時間的好奇，今天的自己與明天的自己相遇會有一種怎樣的心情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