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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開車回家,停好車後獨自在車裡點支菸,聽完最後一首歌再推開車門。你明白推開車門後需要面對的是整個世界。你要做好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一個爸爸亦或是一個稱職的員工。日復一日。你需要一場旅行來調劑生活,短暫的逃離工作與家庭。逃離這個世界給你的各種人設。

旅行的方式分很多種。自駕,對你來說太過束縛。參團,對你來說是個笑話。而摩托車迎接劈頭蓋臉的風和自由的旅行,剛剛好。約上幾個好友,從車庫中拖出落了塵的摩托車。你們決定逃離。在你們做這個決定時,別人永遠也不知道你們究竟用了多少種辦法才安撫好家人和工作,爭取來短暫的自由。在冗長的歲月裡,風和自由是你的G點。

你們決定騎著摩托車去西藏,去尼泊爾,去新疆。去最艱苦的地方,吹最冷的風,看最美的景。享受最真實的自由。

胖子:90年的江蘇車商。一個有很多車,而自己又沒有車的矛盾體。為了跟你們一起去摩托旅行。臨時在安徽收了一臺二手的BMWR1200GS ADV。小胖:96年的小海龜。一個渴望遠方與自由,擁有自己獨立思想和事業的人。笑起來的時候總是露出兩顆虎牙。幾個月前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輛摩托車。川崎VERSYS 650。

小葉:80後浙江車商。在東南亞摩旅路上跟你認識,後來成了你的老闆。騎著一臺KTM 1290ADV T是路上最野的男人。口頭禪,誰鬆油門誰是狗。

你:剛接觸大排量摩托車一年的小白。一年前,訂了車後才去考駕照。考了駕照就出門摩旅。剛出發時每天倒車五次以上。一年後的現在,摩旅里程四萬公里。積累了豐富的摩托經驗。你給自己的BMWF800GS取名叫賽福力。意為安全。 有人說男人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只是他們的玩具會越來越貴。男人喜歡對女人說,你永遠十八。事實上,男人永遠都到不了18——兒童是指“十八歲以下的任何人”。

四個孩子笑嘻嘻的計劃出了此次行程的路線。你們計劃把車發物流運到麗江,然後飛過去以麗江作為此次旅行的起點。摩旅主題“策馬巡邊”。沿途經過中尼中印邊境,邊境地區要用到邊防證,需要回戶籍所在地辦理邊防證。幾天後,四個人從江蘇、浙江、四川、陝西同時飛到了麗江。

你在成都辦理邊防證的時候遇到一個插曲。工作人員告訴你一個人只能辦理一個省的邊防證。要同時辦理西藏和新疆的邊防證就是不可以,說破大天也不可以。他們的系統裡沒有同時選兩個省的選項。後來邊防證開了西藏各地市的,在備註欄裡寫了新疆各地市。後來證明,這樣開的邊防證的確可以在新疆和西藏正常使用。

PS:拉薩理論上可以辦理西藏的邊防證。2019年辦理政策收緊。戶籍所在地辦理免費,拉薩的辦理價格被黃牛炒成了天價。不建議在拉薩辦理邊防證。野路子不在討論範圍內。

七月一個雨後的夜晚,四個人聚在麗江束河古鎮的一個客棧裡。一天以前前方朋友傳來訊息說從麗江到然烏的丙察察路段因為下雨塌方被封了。你們四個人聚在一起焦急的討論著路線,從硬著頭皮走,到妥協回滇藏線上。你們激烈掙扎。 最終路線定為滇藏線,定下來以後小葉和胖子決定去換下自己車上的全地形輪胎,改為用公路胎去走滇藏線。而也是換輪胎的過程,給小葉的1290ADV留下了隱患。

出發第一天,小葉走最前面,胖子第二,你押尾。把長途經驗比較少的小胖夾在中間。你走最後面也方便照應小胖。一路上你們儘量控制節奏,從一百公里一歇壓到五六十公里一歇。說說笑笑中時間倒也過得挺快。可即便這樣,在距離你們當天目的地德欽縣還有六十公里的地方,小胖摔車了。在最後面的你目睹了小胖摔車的整個過程。一個向右的回頭彎,小胖車速大約八十,進彎以後可能發現對彎度的判斷失誤,本能的點剎車壓彎。壓過頭的車輛向右側滑摔了出去。慣性下摩托車在地上帶著小胖繼續滑行,滑到了對向車道。對向一個麵包車迎面駛來直接撞上了小胖。摩托車碎片散落一地。小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麵包車司機緊急剎停。麵包車後面一百米的位置是一輛大型牽引車。牽引車緊急剎車的剎車聲刺過你的耳膜,輪子上冒著白汽。滋啦滋啦的剎停在距離小胖只有幾米外的地方。你顧不得那麼多,就地停車跑向小胖。小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你掀起小胖的頭盔面鏡,他呼啦呼啦的喘著粗氣。嘴角掛著一絲鮮血。前面的胖子和小葉聽到聲音也折了回來。你回頭看了看麵包車司機,他不知所措的站在車前。你衝他大喊打電話叫120。他恍然大悟慌忙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電話。你坐在地上陪著小胖,不停的喊他的名字。你感覺的喘息聲越來越弱。小胖雙眼緊閉。你有些發慌。

招呼胖子過來跟你一起儘可能輕的為小胖取下頭盔。整個頭部沒見傷痕。你再叫小胖,他掙扎的翻過身來躺在地上從嘴裡吐出一顆牙齒和血。他睜眼看了你一眼問你怎麼了。你故作輕鬆的安撫他說沒事,就是摔了下車。一會兒大夫到了給你檢查一下。問題不大的。小胖一把推開你說,你扶我坐起來,我喘不過氣。小胖,你別動,等醫生過來。現在先忍忍。小胖說,我的左手好脹,你幫我解一下衣服釦子。你幫他解開袖口看到手臂已經腫了,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小胖是骨折了,這種情況有點兒常識都知道不能動。你儘可能的固定住他的左手坐在他旁邊安撫著他。電話打通了,交警半小時後到達現場。第一批交警過來固定了現場。第二批到的交警從山下拉來了村鎮衛生院的醫生。交警說,衛生院救護車司機休假。正在聯絡他開車上來。你焦急的問就沒有個頂班兒司機?交警沒理你,轉身招呼醫生去看小胖的傷勢。半小時以後醫生給小胖戴上了氧氣面罩又把骨折的手臂固定好,交警說救護車司機在趕來的路上了。你隨小胖一起上了救護車。交警聯絡了一百公里外的迪慶州州立人民醫院。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和衛生院的救護車在路上匯合交接。小胖在救護車上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痛苦的喘息聲也漸漸變小。你擔心小胖睡著,不停的喊著他的名字。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17點30分小胖摔車;20點到達迪慶州州立人民醫院;20點30分小胖被推進CT室;21點30分小胖被推去住院部;你在CT室門口坐立不安等結果。煙盒裡的煙一支接一支的減少,直到煙盒空了。有人向你借火,是一個跟你一樣在CT室門口等結果的中年漢子。你掏出打火機遞給他,順手向他借了一支菸。他問你是車禍?你點點頭然後回想起來在小胖推進CT室的時候他就在門口。你心想你等的時間肯定會比他更久。暗暗的招呼各路菩薩佛祖、安拉上帝為小胖祈禱。22點30分醫生叫你進了辦公室。遞了一支菸給你,然後自顧自的點上一支。緩緩吐出煙指著片子對你說這小子的情況不妙,小命已經去了一半,必須馬上手術。剛說完這句話醫生撥通個電話說了句換手術服,準備手術。醫生問你是他什麼人?你說朋友。 簽字怎麼辦?

只能親屬籤嗎?你也可以,不過情況不妙。有風險。你詳細的問了醫生小胖這個手術的風險和成功率。醫生模稜兩可的說每個手術都有風險。從片子上看胸腔腹腔裡的情況有些複雜。具體情況怎麼樣要打開了看。如果開啟裡面的情況不好可能下不了手術檯。小葉和胖子此時還在事發地協助交警勘查現場。偌大的醫院裡小胖舉目無親,能指望到的也只有你了。從事發到醫生告訴你手術風險前你還算平靜。得知可能下不了手術檯的訊息後你心裡有些發慌。那一刻你心裡閃過一陣逃避的想法。你希望時間倒流回小胖還能跟你說笑的幾個小時前,你拿出小胖的手機,撥通小胖父親的電話。在小胖上救護車前你打過一個電話給小胖父親。告訴了他小胖出事的訊息,安慰的說情況不算太糟,正在去醫院路上,你要照顧小胖,會有些忙,電話可能接不到,有情況會再跟他溝通。整個過程中小胖父親保持著高度剋制,都在耐心等你電話。電話幾乎是立馬就接通了的,聲筒裡傳出了小胖父親憔悴的聲音。你如實把情況給小胖父親說了一遍。小胖父親說聽醫生的先動手術,並委託你簽字。他在電話裡頓了頓,像是在調整情緒,然後告訴你訂了明天最早的航班過來。你到醫生的辦公室,醫生給你倒了杯水,吩咐護士準備手術材料給你簽字。辦公室角落裡的印表機滋滋啦啦響了幾分鐘後護士拿著一摞紙遞給了你。你機械的按照護士的指點在每一頁紙上籤上姓名、關係、聯絡電話、身份號…直到一份病危通知書出現在你眼前。你愣了兩秒,簽字的手開始發抖。那摞紙上你一共簽了二十多個名字。簽到最後巨大的心裡壓力讓你的額頭滲出了汗水,你筋疲力盡。一口氣喝完面前杯裡的水,你深呼吸一口去了小胖的病房裡。病房裡擠滿了麵包車駕駛員的親屬。麵包車駕駛員是藏族人,病房裡的麵包車親屬有的沉默不語,有的在病房門口的走廊上抽菸,還有兩個年長的女人手裡轉著轉經筒,嘴裡唸唸有詞的誦著經。你的出現彷彿讓他們眼前一亮,他們立馬圍住了你,問你現在怎麼辦,還有一個人伸出頭來你在他後面看到了他是怎麼撞的。到時候定責你要憑良心說話。你告訴他們定責的事交給警察,咱們先不談別的。現在要馬上動手術。一起先給他把衣服換了去手術。給小胖換衣服的時候不敢碰他已經骨折的手,只能動剪刀剪騎行服。在床上的小胖聽說要剪騎行服睜眼說了句,別剪,這衣服很貴。直到現在你都用這句話笑話他。23點30分。距離事發已經過去6個小時。小胖被推進手術室。進去之前你再一次告訴他,小胖,進去了好好配合醫生,就一個小手術,睡一覺就好了。小胖虛弱的睜開眼睛對著你點了點頭。小胖進了手術室後面包車司機的女婿從外面抱了一箱礦泉水和一條煙進來。走到你身邊又從懷裡掏出一份便當給你。他安慰你說人已經進了手術室,你跑前跑後夠累的了,先吃點飯。說著說著他又拿出兩盒煙遞給你叫你裝在身上。 凌晨三點,小胖從手術室被推出來。醫生沒給你看小胖一眼的機會就跟一群護士把小胖推進了ICU病房。

第二天中午,小胖的父母和好友到了香格里拉。小胖的父母一看就是過度勞累,臉上不見血色。胖父拉著你的手一個勁的說辛苦你了。胖母一言不發冷冷的看著你。小胖的好友是一個兩百斤的大胖。站在你面前死死的盯著你。對你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麼你不照顧好他。他為什麼他會出事。大胖的舉動讓你感覺極度不適,從始至終你不認為同行的隊友和你應該為這件事承擔什麼責任。協助救治也只是出於人道主義。這些在出發前的免責協議裡都有詳細的條款。你一言不發的靜靜聽完大胖的埋怨,在心裡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要理解大胖的心情。畢竟小胖已經進了ICU。你認為小胖的父母也可能有這樣的埋怨,只是不便於像大胖這樣發作。而大胖作為一個引子把這種情緒發洩出來,對小胖的父母來說也是一種釋放。小胖在ICU病房裡醒來。小胖父母在ICU探視小胖後抹著眼淚走了出來。你詳細的給他們講了整個事件的經過。小胖母親坐在牆角行李上抹著眼淚,小胖父親拍拍小胖母親的後背又緊緊握著你的手說著感謝的話。

ICU病區門開啟,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神色凝重的探出頭來對坐在門口的一個藏族漢子說了幾句話後又退了回去。

藏族漢子對著身後的幾個人用藏語說了句話,搖了搖頭後垂下頭。走廊裡傳來哭聲。漢子身後的幾個藏族女人就地盤腿坐下抹著眼淚嘴裡誦著經。你站在他們不遠處目睹了整個過程,你只覺鼻子一酸。腳下不由自主的退到樓梯口,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菸。 下午,你被警察帶走了。警察開車把你帶到了一個類似於審訊室的房間。跟你上次因為打架進警局不同的是這次的警察對你態度極好。兩個警察坐在你對面的電腦前,告訴你要你配合他們做個材料,一個警察給你倒了杯水,一個警察給你遞了支菸。香格里拉,這個詞在藏語中意為心中的日月。在你心裡這應該是一個聖潔和浪漫的城市。無數次到雲南你都刻意避開香格里拉,你想用帶點兒儀式感的旅行完整的把這個城市走一遍。沒想到你與香格里拉的第一次邂逅就發生了這麼多的故事。你在這座城市裡第一次坐救護車、第一次在手術書上簽字、第一次籤病危通知書也是第一次坐手術室門口…所有的事你都是第一次經歷。夕陽掛在西邊,低得彷彿一伸手就能抓到。你坐在從警隊回酒店的計程車上,香格里拉的夕陽映在你的臉上刺的你睜不開眼。你精疲力竭的回想起從昨天到今天的所有事。你發誓,你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兩天後小胖脫離危險,你們三個人別過小胖父母決定再次出發。

現在回想起來,香格里拉留給你最深刻的東西已經不再是小胖摔車住院。而是因為他進了醫院以後遇到的所有人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交警合隊長,從出事接警開始就一直陪在你們身邊處理這件事。安慰你們不會因為你們是外地人在定責上就對本地的藏族司機有什麼偏袒。他請你們吃飯,幫你保管停在他們交警大院的車。分別前死死握住你們的手,囑咐你們在路上一定要慢。主治醫生,直到現在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願意不厭其煩的給你解釋小胖的傷情。甚至還給你講解專業術語。整個過程中,他的神態和舉動給了你極大的心裡暗示和安慰作用。因為他,你現在都學會了看CT片子。洛桑,麵包車司機的女婿。他和自己的妻子、朋友輪換著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病房門口。跟他的接觸讓你更加了解了雲南藏族和四川、西藏藏族的區別。後來他們帶你去了當地最具特色的演藝廳看藏族舞蹈,聽藏族歌曲。你在他的介紹下認識一個叫曲珍的漂亮藏族姑娘。他的問候伴隨了你接下來每一天的摩旅,直到結束。現在你們成了要好的朋友。

出發當天你去當地交警隊取回了自己的車,再次跨上摩托車,你拍了拍它,自顧自的對它說,賽福力我們走。你從不給別人介紹它的名字,也極少叫它。你感覺你的騎行習慣已經不知不覺的變了。崎嶇的山路上你再也用不上6檔。小葉和胖子的速度也比平時慢了不少,路上休息的頻率不斷提高。小葉再也不說誰鬆油門誰是狗的口頭禪。你們都說經歷小胖的事故後有了心理陰影,跑的壓抑。現在,當你寫下這篇文的時候,小胖已經從醫院裡出來回到你所在的城市,投入了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小胖笑起來依然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如果不是看到他肚子上和手臂上的傷疤,你一定不信你腦子裡那段讓你近乎崩潰的回憶是真的。

作者個人二維碼,想聊摩旅的加他……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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