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老照片是我在“灤河”輪到了美國紐約港後拍攝的。歷史久遠，我似乎覺得是在雙子塔裡面平臺上拍攝的。眾所周知9.11恐怖襲擊，現在雙子塔僅僅是回憶了。

作者在紐約

“灤河”搖搖擺擺、膽戰心驚地穿過了巴拿馬地峽上開鑿的運河，開始駛入大西洋側的加勒比海。船長在黑板上寫出晚上海員大會的通知。當弟兄們晚餐停當之後，大家紛紛湧上甲板觀看加勒比海無限風光，看多了“加勒比海盜”的故事，大家都希望目睹真正的“加勒比海盜”。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熱帶雨林的海岸線已經遠了，海鳥害還跟著船後鳴叫，哪裡還有海盜船長傑克站在海盜風帆船上鳴炮迎接？

船長拿了一疊檔案來到了餐廳裡，三三兩兩進來的海員們都找位置坐下了。

“同志們，在巴拿馬運河當局的刁難下，今天我們終於克服重重困難，順利通過了運河。由於先天缺陷，我們船仍然存在一系列無法克服的潛在缺陷，接下去的航行還可能出現裝置故障。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克服前進航路上的困難，順利抵達紐約港的。感謝輪機長帶領的機艙成員，為透過運河竭盡全力地配合駕駛臺工作。好了，今天開會的主要內容是關於加勒比海航行防海盜的措施。我首先介紹加勒比海盜的來歷……，…… ”彷彿一部大片展示在海員們的跟前。船長足足講了半個小時的加勒比海盜的故事，他講了十三點要求：“海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沒有認識海盜劫持船舶的威脅和思想上的麻痺大意。只要我們做好了應對準備就會擊退海盜劫船的陰謀……，……”講完了十三點，船長繼續看著他那皺巴巴的日記本，沾著唾液一頁頁翻著補充：“本航次去往美國的紐約，我們要做好航行安全工作，尤其是未來幾天都是在著稱魔鬼三角洲的百慕大洋區航行。

百慕大三角洲（網路照片）

好，我來說說百慕大吧。百慕大三角（Bermuda Triangle，又稱魔鬼三角），位於北大西洋的馬尾藻海，是由英屬百慕大群島、美屬波多黎各及美國佛羅里達州南端所形成的三角形海域，面積約116萬平方公里（45萬平方英里）。其並非傳言中特別危險或異常的海域，與其相關的謎團，多是對失蹤事件的長期誤解、誤傳和誇大。無論如何，航海是有風險的，關係到全船的安全，我要求值班駕駛員認真航行瞭望，發現異常情況立即報告船長，由我來處置……，……”

海員大會又開了一個多小時，講話中的要求何止十三點？

“哦，我想起來了，紐約的曼哈頓港內的自由女神像是世界著名的旅遊勝地，在美國停靠期間，經船舶領導研究，我們分兩批下地到紐約市中心參觀旅遊！”船長又增加了鼓舞人心的一點。弟兄們聽到這裡，餐廳內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船長滿意的宣佈：“散會！”

我們透過充滿對海盜可怖心情，穿越了古巴東海岸外的“向風水道”，驅散了籠罩在值班海員心中的海盜氤氳，來到了風平浪靜的百慕大三角洲。

一個多星期航行中，主機有時候也會停頓一下。資深的輪機長告訴船長，分油機的濾清器一直髮生堵塞，可能新增的重油含有的雜質過多，有時需要停車清洗一下，但無礙大事。一直說百慕大的可怕，我第一次透過，百慕大就以博大的胸懷迎接來自東方的“灤河”輪。

我在晚上就駛入了紐約灣海峽外面了。第二天早上上班，我看著海圖仍然在我下班前的位置上。原來，船長還是用老辦法調頭開來調整抵港上引水員的時間。

韋拉扎諾海峽大橋

韋拉扎諾海峽大橋前，引水員上船了，我們在引水員的引航下進入了紐約灣。遠處古銅色的一座雕像出現在“灤河”輪的正前方，這就是船長介紹的自由女神像和著名的雙子塔。據說西方美式文明和資本財團就在這裡孕育，難道我的眼前就是西方自由、民主的世界嗎？

到了中午時分，船舶徐徐靠上紐約伊麗莎白集裝箱碼頭。現在我站在駕駛臺透過高大的碼頭橋吊，用望遠鏡看自由女神像的背影和聳入雲天的雙子塔。船長說好了明天上午代理派大巴接我們去往紐約市中心。我興奮了一夜，這免費出國旅遊的餡餅真的從天上掉下來了。

雖然隔岸觀看紐約的高樓大廈，但是路途很遙遠，繞一個很大的彎才能抵達市中心。開大巴的駕駛員是華裔，能講普通話。因此，在路上成為了兼職導遊。一路上把紐約介紹的挺詳細的，他說到美國曆史上的《“五月花”號公約》，給我們娓娓道來其中的一段故事：

英國的普利茅斯港，在1620年9月16日，一名清教徒領袖的帶領102人登上名叫‘五月花’號帆船，在大海上經歷了無情的風暴、飢餓、疾病的折磨，漂泊了兩個多月後在1620年11月21日，他們在後來被命名的普利茅斯灣靠岸了。這群英國流浪者望著這片陌生的土地，在船上籤署了一份約束力大家的著名《“五月花”號》公約，成為美國殖民者憲制的第一部法律：“殖民地全體人民都最合適、最方便的法律、法規、條令、憲章和制度，我們都保證遵守和服從。我們將視需要任命我們應當服從的行政官員。”

《五月花》號上41名男人簽了公約，婦女沒有政治權利而剝奪了她們簽署權。

乘坐“五月花”號帆船到達美洲的清教徒上岸之後，活下來的移民只有五十人來沒有吃住，窮困潦倒，飢寒交迫。土族印第安人給了移民們送來吃喝必需品，教移民狩獵、捕魚和種植。移民們生存下來，過上了富裕的日子。為了感謝土族人的真誠幫助，移民們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由此有了“感恩節”。 1941年，美國國會透過一項法令，把感恩節定在每年11月的第四個星期四。可是，瘋狂的歐洲白人忘恩負義，在立國過程中把土族幾乎殺絕了。美國的繁榮是建築在土族、黑奴和少數裔的累累白骨之上，我們華裔也是被剝削的階層。美國殖民者奴役、殺戮、剝削，無惡不作，成為世界上最霸權的國家之一。

呵呵，這大巴駕駛員還蠻有正義感的。大巴還沒有到紐約市中心，他已經把我們的旅遊熱情點燃了一團火。當我站在曼哈頓島上的高樓大廈叢中，站在華爾街上，看到那尊吞噬資本的銅牛時，才真正感悟了這個資本主義國家的表面繁榮。

華爾街上，一群年輕黑人揹著書包把我們緊緊圍住脅迫我們購買當年最原始、簡易而不能錄音的WALKMAN（隨身聽）：“Chinese，best walkman for you! Only 10 dollar!（中國人，10美元買最好的隨手聽！）”

作者在紐約雙子塔平臺上

看著這群黑人的兇相，我們被迫拿出了10美元買下了隨身聽。不錯，每人一架，當黑人們拿了錢之後紛紛揚長而去。後來上車後，大巴駕駛員告訴我們這些都是垃圾貨，你用不到國內就壞了。果然駕駛員說對了，還沒有離開紐約就壞了。

曾記得我在船上插上磁帶，還聽了不知名的中文歌曲至今還沒有忘記：“爸爸、媽媽，你們都有家，為什麼我被拋棄沒有家……，……”但沒有聽到底磁頭就折斷了，氣得我丟進了艙室裡的垃圾桶，真正變成了大巴駕駛員所說的“垃圾貨”！

紐約一日遊回船後，我和駕駛員被船長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內。他告訴我們本次在紐約港將裝載大量危險品集裝箱，箱內是裝載在木桶中浸在水裡的硫磺，你們都知道硫磺是閃點極低的易燃品，航行中船舶搖晃、箱內綁紮不好，木桶互相撞擊，水分漏了或者經過熱帶地區蒸發了，那麼整艘船都處在極度的危險之中，所以我決定拒載。船長想取得我們的同意，以便向商務代表談此危險品拒裝是船長、駕駛員們一致意見。

可是商務代表彙報了總公司後，總公司立即來電告訴船長，這是國內重要化工原料，急需運回國內。電文最後將其他船舶裝載運輸的方式介紹給了船長。

船長沒轍了，他又把我們召集在一起，根據公司推薦的措施一一落實。船長告訴大副將硫磺集裝箱全部裝載遠離生活區的甲板上，儘量裝在頂層！駕駛員在場監裝，特別注意木桶有否滲漏。就這樣，船長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開始了下港的航行。“灤河”輪後面還有查爾斯頓、墨西哥灣內的休斯頓港載入後返回廣州，目的港上海。

話說回來“灤河”是當年中國遠洋正式開啟美洲集裝箱運輸的船舶，所以面對低閃點的硫磺，的確沒有運輸危險品的實際經驗，船長的擔憂情有可原，作為駕駛員看到這樣包裝的硫磺也是提心吊膽的擔憂，這是35天左右的跨大西洋、太平洋的航行，萬一在熱帶洋區發生火災，我們船上30人都是消防員，能夠撲滅硫磺大火嗎？

船長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大副，動員甲板部水手長率領水手將三副消防備品中拿出全部消防皮龍帶，把皮龍放在集裝箱頂，每隔50釐米戳一個小洞，當洋麵氣溫超過25度之後，就開啟消防水，讓皮龍噴霧降溫，確保硫磺集裝箱運輸安全。”

就這樣，我們在海洋上與鯨魚比賽誰噴的水高！當抵達大西洋側的巴拿馬運河時，整艘船都是水拖水滴，彷彿從剛從大西洋底來的船，那船殼子兩舷都是泛著黃色的鏽水。

作者在海員論壇上

在2014年，我參加一次海員論壇，與當年商務代表高先生一起做臺上嘉賓。他橫看豎看覺得我像是當年“灤河”上的三副。確認後，他告訴我那次裝運木桶硫磺的來龍去脈。他說這是他做商務代表中唯一一次碰到非常難纏的船長。其實我們商務部門攬裝這票危險品硫磺是國內化工廠缺少原料正在嗷嗷待哺，十萬火急啊，我們租賃的外國集裝箱船都裝的，只要遵守危險品運輸規則的防護，絕對沒事，為什麼你“灤河”不能裝？可是“灤河”上的東北船長真會纏，怎麼也不同意裝載這票貨。我不得不彙報北京才了卻了此事。

我哈哈哈大笑：“他，作為船長，在保護了我們全船海員的生命。”

高先生點點頭，是啊，我們中國船還沒有裝載這類危險品的先例，擔憂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