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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1 # 素老三

    我曾經在商場賣飯包,被商場經理把飯盆踹翻,車子踹倒,他辱罵我,還要揍我。那一刻我感到奇恥大辱。

    2001年的春天,我媽聽人說在華龍商都賣飯包每天能賺2、30元,她鼓勵我去那裡賣飯包。

    我之前在一家麻辣燙打工,每天早9點上班,晚9點下班,一天工作12個小時,工資一個月是300元。在飯店打工,我還無法接送上學的兒子。我媽覺得我要是去華龍商都賣飯包,半天的時間就能賺2、30元,還能接送孩子上下學,她就建議我去賣飯包。

    正好,麻辣燙那幾天停業了,我正要去找別的工作,聽我媽說賣飯包能掙錢,我就想去試試。要是能掙錢該多好啊,一個月600多元,那我可美死了。兒子的學雜費,我們的生活費,一切就都寬裕了。

    華龍商都是我們老家那個小縣城裡最繁華的服裝市場,整天人來人往,很熱鬧。

    那天大清早,我跟我媽約好在菜市場見面。我騎著腳踏車趕到菜市場門口,我媽已經來了半天,她在等我。

    我們一起進了菜市場,買了許多白菜葉,大蔥,還有香菜,這都是打飯包用的。回家後我把大米飯燜好,白菜葉一片片地洗乾淨。洗白菜葉的時候小心翼翼,不能把白菜葉洗壞了,要保持白菜葉的完整性,這樣的白菜葉才能盛住米飯,打好飯包。

    打飯包,還需要辣醬。我媽家自己做的辣醬,也給我拿來一罐。我用小桶裝了辣醬,把這些東西統統裝在一輛小推車上,這小推車,是我兒子小時候坐的嬰兒車。將近中午11點,我和我媽推著小車出發了。

    華龍商都大廳裡有500多個攤位,加上買貨的人,每天熙來攘往,摩肩接踵。門口賣飯包的就只有兩家。

    我第一次賣飯包,手生,打飯包打得一點不熟練,手忙腳亂的,看我心裡美滋滋地,一邊賣飯包,還一邊在心裡算賬,賣了幾個,還剩多少,如果都賣了,我會賺多少錢。兒子上學的費用就可以順利地交了,我還會存起來一點錢吧,以備不時之需。

    我正做著美夢呢,突然一聲斷喝響在耳邊,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叫喊的人過來就是一腳,把我的小推車“騰地”一下踹倒了,車上的白菜葉和大米飯都扣在了地上,我的電飯鍋也倒扣在地上。

    喊叫的男人四十多歲,高大,健壯,油光發亮的頭髮往後揹著,臉孔板著,是個管事兒的人。大背頭衝我喊著:“這不讓賣!趕緊走!”我半天才緩過神,氣憤地衝他說:“他們不也賣飯包嗎,我咋就不能賣飯包?”我指著其他兩家賣飯包的。

    大背頭惡狠狠地說:“就不讓你們賣,趕緊滾犢子!”他上來又是一腳,把兒子的嬰兒車也踹翻了。車上先前沒撒的東西,這一次都撒了。把我媽給我的辣醬也潑在地上,鮮紅一片,像血一樣。這一刻,我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我氣得渾身哆嗦,這也太不講理了。我衝大背頭吼著:“你不讓我賣飯包就不讓賣,可你憑啥踢翻我的東西?”

    旁邊有人對我說:“那是華龍商都的副經理,人可橫了,你打不過他們,趕緊走吧!”我卻不走,我咽不下這口氣,只覺得氣往上湧,我要跟那個什麼副經理講道理。

    我對那個副經理大聲地說:“你憑啥踹翻東西?你把東西給我撿起來!”大背頭衝我吼:“就踢你東西了!能咋地?”我大聲地衝副經理吼:“踢翻我的東西就不行,你得賠我!”

    大背頭惡狠狠地說:“這裡不行賣東西,我說了算,你賣東西我就踹翻,你趕緊滾蛋!要不然我還踹你!”大背頭說著就走了。我要氣瘋了,太不講理了,我就跟在大背頭的後面,衝他吼著:“你踹翻我的東西,你就要賠我!”我一直跟在副經理的身後,聲嘶力竭地重複著這句話。我氣瘋了。

    我從來沒想到會有這樣蠻橫不講理的人。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他罵我許多難聽的話,我就這一句:“踹翻我的東西要賠我!”我嗓子喊啞了還是這句話。副經理後來回過身,很兇狠地舉著拳頭要揍我,被旁人拉開了。

    我媽也來拉我,她可憐巴巴地說:“紅啊,咱不跟他一樣的,那不懂人語啊——”我看著我的媽媽,我的母親,她沒有一天因為我而被人尊重過,卻在這一天裡,因為我,而被人羞辱,我看著我的媽媽,她因為保護不了女兒,自責地站在那裡,看著我,說不出一句話。

    那天回家,我掉了一路的眼淚。不是因為沒賺到錢,也不是因為飯菜撒了,兒子的嬰兒車被踹翻了,是因為屈辱,因為活得沒有尊嚴。

    那天,我媽一路無語,默默地跟著我回家,蒼蒼白髮在Sunny下那麼耀眼刺目。

    那天回家,我寫了一份計劃書貼到牆上,我要按照計劃去努力,我要工作,我要賺錢,我要過得有尊嚴,再也不能過屈辱的日子。

    二十年的時間,一份份新的計劃書被我換掉了舊的計劃書。現在我來到另一個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兒子也成家立業。回想起我那次賣飯包的屈辱經歷,我依然無法釋懷,依然能感受到那時那刻我所受到的奇恥大辱。

    寫在最後:

    每個人的一生,都可能受到過奇恥大辱。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屈辱刻在心裡,努力地埋頭苦幹,讓自己活得更好,讓自己活得有尊嚴,讓自己超越平凡的自己,走出一條屬於強者的路。

    回看多年前那道屈辱的齒痕,雖然碾疼了我脆弱的心靈,但它同時也不斷地激勵自己,要自強,要努力,要獲得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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